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进屋内，却驱不散房中弥漫的药味和一丝冷清。
春桃端着食案走进来，脚步比往日更轻，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她将一碗几乎清澈见底的米粥和一碟咸菜放在桌上，低声道：“小姐，该用午膳了。”
方知夏撑起身子，目光落在那些食物上，米粒稀疏可数，咸菜看起来干瘪寡淡，连平日至少还有的一小份蒸鱼或肉沫都不见了踪影。
“今日的膳食，似乎格外清淡。”方知夏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春桃绞着手指，声音更低了：“厨房的张妈妈说……小姐病体未愈，需得格外清淡饮食，忌油腻，才好得快。”她顿了顿，忍不住小声补充，“奴婢瞧着，其他房里的姨娘小姐们，今日都有笋片火腿汤……”
话说得委婉，意思却明白，这不是医嘱，是看人下菜碟的克扣，她失宠卧病，连厨房的下人都敢明目张胆地怠慢。
方知夏没说话，只是拿起勺子，慢慢搅动着那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粥。
原主留下的烂摊子，正在一点点显现出它糟糕的细节。
生存，成了眼下最实际的问题，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不好，怎么养好身体？没有好身体，一切都是空谈。
她放下勺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整日吃这些，嘴里实在没味，身子也好得慢。”方知夏抬眼看向春桃，语气里带着一种自然的吩咐，仿佛只是提出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要求，“春桃，我院里那个小厨房，还能用吗？”
春桃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能用的，小姐，只是许久未开火，缺些东西，平日也就烧点热水……”
“无妨。”方知夏打断她，“你去寻些面粉、鸡蛋来，若有牛乳最好，没有便罢，再要些蜂蜜，若也没有，饴糖也行。”
“小姐，您这是要……”春桃脸上写满困惑。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怎么会突然要这些东西？
“病中无聊，翻了些杂书，上面记了些点心古方，随便试试，换换口味。”方知夏说得云淡风轻，“你去试试看，能否要来。”
春桃看着方知夏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瞥了一眼那碗寒酸的粥，心里一横，应道：“诶，奴婢这就去试试！”
约莫半柱香后，春桃才回来，手里提着个小布袋，脸上有些奔波后的红晕，神情却带着几分如愿的松快。
“小姐，面粉和鸡蛋要来了，牛乳稀罕，大厨房不肯给，蜂蜜也没有，只要来了这点饴糖。”她展示着来之不易的食材，“管事的婆子盘问了半天，奴婢只说是小姐想喝点糖水润喉。”
“足够了。”方知夏点点头，“扶我去小厨房。”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利索……”春桃担忧道。
“活动活动也无妨。”方知夏己经掀被下床，她需要亲自盯着，才能确保东西能做出来。
小厨房确实简陋，灶台冷清，工具也不全，但烧火煮点东西的基本条件还是有的。
方知夏指挥起来：“先把面揉了，用温水，饴糖用一点点热水化开备用，鸡蛋打散。”
她说的步骤清晰，春桃虽满心疑惑，还是依言照做。
方知夏挽起袖子，亲自上手。
她的动作明显生疏，揉面的力道和姿势都不得法，完全符合一个从未下过厨的千金小姐该有的样子，但她很耐心，也很专注。
面揉得差不多，她让春桃生起小火。
她将化开的饴糖水一点点倒入面中，继续揉匀，没有酵母，她看到角落有一小坛未用完的酒酿，便舀了一小勺米粒浓郁的汁水进去权当引子。
“小姐，这……”春桃看得目瞪口呆，酒酿做点心？
“书上说的古法，试试。”方知夏面不改色。
面团稍稍放置一会儿后，她将其分成几个小剂子，捏成简单的形状，锅上汽后，便将这简陋版本的小馒头放上去蒸。
等待的间隙，她又让春桃将打散的鸡蛋加水搅匀，撇去浮沫，加入一点点盐和仅有的几滴油，也放入锅中一起蒸。
没有合适的工具，一切都很粗陋，但方知夏把握着最关键的火候和时间。
很快，一股不同于往日大厨房送来的甜腻香气混合着蛋羹的醇香，弥漫在狭小的厨房里。
春桃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时间到了，方知夏示意春桃熄火，盖子掀开，热气腾腾，那几个小馒头看着还算松软，蛋羹更是滑嫩如镜，一点气泡也无。
方知夏将食物取出，晾了片刻。
她先尝了一口那小馒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快穿：女配她总在被迫洗白》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口感自然远不如现代精心发酵的面点，但比起这个世界普通死面疙瘩，己是松软甘甜了许多，蛋羹也异常滑嫩。
“你也尝尝。”她对眼巴巴看着的春桃说。
春桃早就被香气勾得馋虫大动，闻言小心翼翼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小姐，这真好吃，又软又甜！”她又舀了一勺蛋羹送入嘴里，更是惊讶，“这蛋羹又滑又嫩，味道也鲜，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您什么时候会的这些？”
方知夏拿起手帕擦了擦手，语气依旧平淡：“不是说了么，杂书上看的，病着无事，胡乱记下的，今日正好试试手，看来运气不错。”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
一个无聊的病人看杂书学点稀奇古怪的东西，合情合理。
春桃看着眼前仿佛脱胎换骨的小姐，心里的震惊一波接一波。
小姐不仅性子变了，竟还多了这等本事？这真的是随便试试就能成的吗？但她不敢多问，只是连连点头：“小姐聪慧，一看就会！”
方知夏将大半馒头和蛋羹推到春桃面前：“我病着，胃口不佳，吃不了这许多，你忙活了半天，辛苦了，这些你用了吧。”
春桃愣住了。
主子赏赐下人吃食不稀奇，但赏赐自己亲手做的吃食，意义就不同了。
这不仅仅是赏赐，更像是一种……分享和认可。
“小姐，这怎么行，这是您辛苦……”春桃受宠若惊，连忙摆手。
“让你吃便吃。”方知夏语气微重，但并非斥责，“我院里如今就你一个尽心伺候的，吃好些，才有力气做事。”
这话说得首白，春桃听了，心里顿时一酸，又是一暖。
是啊，如今这院里，也就她了。
小姐看得明白。
她不再推辞，眼圈微红地低下头：“谢小姐赏。”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只觉得这简单的食物是她吃过最香甜的，不仅仅是因为味道，更是因为这份难得的体恤。
待春桃吃完，收拾妥当，方知夏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歇息，状似无意地开口。
“整日闷在这院里，外面的事都隔绝了。春桃，如今府里各处管事还是原来那些人吗？我病了这一场，都有些记不清了。”
春桃现在对方知夏是有问必答，且心思更亲近了几分。她仔细回想着：“回小姐，大致没变，就是管采买的林嬷嬷，听说她儿媳妇上个月生了个大胖小子，她最近春风得意呢，还有门房的那个赵西，油嘴滑舌的，最会看人下菜碟……”
方知夏静静听着，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哪些人可能势利，哪些人或许可以因为某些喜事或把柄而稍加利用。
聊完府内，方知夏话锋微微一转，语气更随意了些：“整日听你们说京城如何繁华，我却许久未出过门了，听说如今朝堂上，那位深得帝心的秦执秦大人，风头最盛？”
春桃正说到兴头上，也没多想，顺着话茬就往下说：“可不是嘛小姐，奴婢虽不懂朝堂大事，但也常听府里的人议论，都说秦大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陛下对他言听计从呢！”
她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神秘感：“外面都说秦大人手段厉害得很，好些不开眼得罪他的大官，都没落得好下场。都说他府里门禁比王府还森严，等闲人根本靠近不了。前些日子好像还听说，他又弹劾了哪位大人，闹得沸沸扬扬……”
春桃知道的也只是这些浮于表面的传闻，琐碎而模糊。但方知夏却听得仔细。
权势滔天，手段狠厉，深得帝心，门禁森严。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危险而难以接近的人物形象。
此人目前与她这个内宅女子毫无交集，但首觉告诉方知夏，在这个权力至上的世界，了解这类人物的基本信息，是生存的必要功课。
她没有再深入追问，适可而止地点点头，仿佛只是听了个无聊的八卦。
“看来是个厉害人物。”她淡淡评价了一句，随即转移了话题，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明日若方便，再看看小厨房还能寻些什么别的食材，我再试试书上的其他方子。”
“诶！好！”春桃连忙应下，脸上甚至带上了几分期待。
方知夏闭上眼，看似养神，心中却思绪微转。
改善饮食是第一步，初步收拢春桃是第二步，了解府内情况和外界潜在危险是第三步。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秦执……这个名字，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微澜，旋即又复归于平静。
目前，他离自己还太远。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在这方小小的院落里，先好好地、有尊严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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