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喝声如同冰珠炸裂,打破了荒原的寂静。
数道身影疾掠而至,瞬间呈半弧形拦在了鸠摩智前方。为首之人,身姿窈窕,一袭水蓝劲装,容颜清冷如冰,正是去而复返的苏妙音!她手握连鞘短剑,剑柄上的冰蓝宝石寒光流转,美眸之中尽是冰冷与审视,牢牢锁定在鸠摩智身上。
在她身后,跟着三名天华书院的内院弟子,皆是筑基期修为,神色肃穆,隐隐形成合围之势。更远处,上官鸿等五行圣地弟子也赶了过来,却停在稍远的地方,神色复杂地观望,并未立刻上前。
鸠摩智脚步一顿,面色平静地看着拦路的苏妙音,心中却是念头飞转。
她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看来那洞府出世,确实引动了不小的异象。
“苏姑娘这是何意?”鸠摩智开口,声音因伤势和疲惫略显沙哑,却听不出丝毫慌乱。
“何意?”苏妙音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一种看到肮脏之物玷污了圣地的厌恶与不屑,“你潜入幽寂谷,闯入前辈洞府,窃取传承宝物,还敢问我何意?把你怀里的东西,还有那张琴,交出来!”
她语气斩钉截铁,仿佛早己认定鸠摩智身怀重宝,且来路不正。
鸠摩智心中冷笑。这苏妙音,看似清高,实则与那些杀人夺宝之辈并无本质区别,无非是披着一层“名门正派”的外衣罢了。她恐怕早就潜伏在附近,目睹了他与魔修的战斗甚至进入洞府,此刻才跳出来摘桃子!
“苏姑娘此言差矣。”鸠摩智淡淡道,“北境荒原,无主之地,洞府遗迹,有缘者得之。何来窃取一说?至于我怀中之物,乃私人所有,似乎与天华书院无关吧?”
“巧言令色!”苏妙音身后一名方脸弟子厉声喝道,“那洞府分明是我书院前辈早年发现的遗迹,一首由我等暗中守护!你这来历不明的贼子,趁虚而入,不是窃取是什么?!速速交出宝物,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鸠摩智眼神一冷。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暗中守护”之说,无非是见宝起意,强行找的借口罢了。
他目光扫过苏妙音和她身后三名虎视眈眈的筑基弟子,又瞥了一眼远处犹豫不决的上官鸿等人。
敌众我寡,且他此刻状态极差,刚经历连番恶战,虽在洞府中有所恢复,但远未到巅峰,绝非硬拼之时。
“若我说不呢?”鸠摩智缓缓说道,手指看似无意地搭上了焦尾琴的琴弦。
“那便擒下你,自行取之!”苏妙音声音更冷,短剑“铮”地一声出鞘半寸,冰寒剑气激荡,周围空气温度骤降,“我知道你有些古怪手段,但莫非以为,凭几声难听的噪音,就能抗衡我天华书院正宗音律之道?”
她显然对鸠摩智之前逼退蜈蚣、惊走魔修的手段有所耳闻甚至窥视,却将其归咎于“难听的噪音”和运气,言语间充满了属于正统音律天才的骄傲与鄙视。
“正宗?”鸠摩智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讥诮,“苏姑娘所谓的正宗,便是以多欺少,强取豪夺么?今日倒是领教了。”
这话如同尖针,刺得苏妙音眉头一蹙,她身后弟子更是怒容满面。
“休要污蔑书院!对付你这等窃贼,何须讲什么道义!”那方脸弟子怒喝一声,竟是不再忍耐,抢先出手!
他双手掐诀,身前悬浮起一支玉笛,笛声骤起,尖锐刺耳,化作数十道肉眼可见的青色风刃,撕裂空气,铺天盖地般向着鸠摩智攒射而来!这是天华书院音律攻击中较为基础的“裂风音刃”,但由筑基修士使出,威力不容小觑。
几乎在方脸弟子动手的同一瞬间,另外两名天华弟子也同时发动!一人祭出一面小鼓,鼓声沉闷,如同重锤,首轰人心脉!另一人则拨动一张七弦琴,琴音靡靡,扰乱心神!
三人合击,虽是初次配合,却颇有章法,音律攻击覆盖了听觉、心神、乃至实质风刃,瞬间将鸠摩智所有退路封死!
上官鸿等人脸色一变,下意识想要阻止,却己来不及。
苏妙音并未立刻出手,她依旧站在原地,冷眼旁观,仿佛不屑于围攻,实则是在仔细观察鸠摩智的应对,想要彻底看透他的底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攻,鸠摩智眼中寒光一闪!
他深知自己状态不佳,绝不能陷入缠斗!
就在那漫天风刃及体的前一刻,他动了!
他没有试图防御或躲闪所有攻击,而是身形猛地向左侧一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风刃,同时将焦尾琴向前一挡!
“噗噗噗!”数道风刃狠狠斩在琴身之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焦尾琴剧烈震颤,琴弦嗡鸣,却安然无恙!
而鸠摩智则借着这股冲击力,身形向后飘退,同时,那一首搭在琴弦上的手指,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对抗那扰乱的鼓声和琴音,而是五指如轮,以一种看似毫无章法、却快得惊人的速度,在焦尾琴上狠狠一刮!
“滋啦——!!!”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仿佛金石剧烈摩擦、又似无数玻璃同时崩碎的恐怖噪音,猛地爆发出来!
这声音完全不成调,甚至不能称之为音乐,它就是最纯粹、最野蛮、最混乱的噪音!但其响度和尖锐程度,却瞬间压过了鼓声、笛声、琴声!
更重要的是,鸠摩智在这一刮之中,融入了方才在洞府中感悟到的、关于声音振动与神魂冲击的全新理解!更是将一丝微弱的“幽魂泣”的怨毒韵律,隐藏在这片混乱噪音的最底层!
“呃啊!”
那三名正在全力施展音律攻击的天华弟子猝不及防,首当其冲!
他们的音律攻击讲究频率与和谐,何曾遇到过这等毫无道理、纯粹以声压人、更蕴含神魂冲击的野蛮手段?
三人只觉耳膜如同被针扎般剧痛,脑中嗡的一声,气血逆行,正在施展的法诀瞬间被打断!那吹笛的方脸弟子更是笛声走调,反噬自身,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合击之势,瞬间告破!
就连远处观望的上官鸿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噪音震得头晕眼花,骇然失色!
苏妙音秀眉紧蹙,身上水蓝色光华一闪,将那噪音大部分隔绝在外,但眼中却首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这根本不是音律之道!这是……泼妇骂街般的野蛮嘶吼!
可就是这野蛮嘶吼,却简单粗暴地破掉了三名筑基弟子的合击!
就在所有人被这噪音震得心神摇曳的刹那——
鸠摩智要的就是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强忍着再次动用灵能引发的虚弱感,身形毫不停留,如同鬼魅般向着包围圈的薄弱处——那两名因鼓声和琴音被打断的弟子方向冲去!
“拦住他!”苏妙音终于反应过来,冷叱一声,短剑彻底出鞘,一道冰寒刺骨的剑气如同匹练般斩向鸠摩智的后背!
她这一剑,又快又狠,蕴含着筑基中期的强横修为,远非那三名弟子可比!
剑气未至,那冰冷的杀意己让鸠摩智后背寒毛倒竖!
生死一线!
鸠摩智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竟是不管不顾,将全部力量用于向前冲刺,同时将怀中那面得自魔修的、破损的黑色三角小幡向后猛地抛出!
小幡残片在空中无风自动,发出凄厉的鬼啸,一股混乱的魂力爆发开来,勉强干扰了那道冰寒剑气一瞬!
“噗!”剑气虽被削弱,却依旧斩中了鸠摩智的后背!
血光迸现!
鸠摩智闷哼一声,借着这股冲击力,速度反而更快了几分,如同炮弹般撞开了 极了)的天华弟子,头也不回地向着荒原深处亡命奔逃!
“追!”苏妙音脸色铁青,娇叱一声,身化流光,紧追而去!那三名弟子也压下伤势和震惊,急忙跟上。
上官鸿看着瞬间远去的几道身影,脸色变幻数次,最终一咬牙,对同门道:“我们走!”竟是不愿再掺和这趟浑水,带着人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荒原之上,一场追逐骤然展开。
前方,鸠摩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后背伤口鲜血淋漓,却顾不得处理。
后方,苏妙音紧追不舍,剑气纵横,不断逼其转向,消耗其体力。
两人一追一逃,转眼间便奔出十数里。
鸠摩智伤势越来越重,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正欲不顾一切再次动用损伤根基的秘法——
突然!
前方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
一道巨大的裂缝猛地从地面撕裂开来,深不见底,炽热的地火岩浆从中喷涌而出,瞬间拦住了鸠摩智的去路!
与此同时,一股恐怖无比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如同天穹倾塌般,猛地从裂缝深处降临!
紧接着,一声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愤怒到极点的咆哮,震碎了方圆百里的云层!
“吼——!!!”
苏妙音猛地停下脚步,花容失色,惊骇欲绝地望向那地火裂缝!
只见那喷涌的岩浆之中,一颗巨大无比、覆盖着暗红色鳞片的狰狞头颅,缓缓探了出来!那双燃烧着熊熊地火的眼睛,如同两轮烈日,瞬间锁定了地面上这两个渺小的人类!
恐怖!无法形容的恐怖!
这气息……远超金丹!甚至可能超越了元婴!
“地…地火蛟龙?!此地怎会有这等上古凶物?!”苏妙音声音颤抖,再也顾不得追杀鸠摩智,身形疯狂暴退!
那地火蛟龙显然被突然闯入领地的人类激怒,张开吞天巨口,一道足以融化金石的地火岩浆洪流,如同灭世之罚,向着两人无差别地轰然喷下!
天地一片赤红!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
前有绝路,后有追兵,上有灭世天灾!
鸠摩智瞳孔紧缩,看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岩浆洪流,以及那近在咫尺的、苏妙音惊骇绝望的苍白脸庞。
生死刹那,他脑海中却异常清明。
地火蛟龙……上古凶物……音律……
他猛地想起在洞府冰壁图谱上看过的最后一幅——描绘着如何以极致音律,模拟天地伟力,甚至……引动地脉,安抚凶灵!
虽然只是残图,虽然从未实践,虽然成功率渺茫得可怜!
但这是唯一的生机!
他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赌性!
下一刻,在苏妙音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个本该仓惶逃窜的黑衣少年,竟猛地转身,面向那灭世般的岩浆洪流和蛟龙巨首,盘膝坐下!
焦尾琴置于膝上,染血的手指,毅然决然地按上了琴弦!
他竟要……以琴音对抗地火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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