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城，雄踞北境边陲，背靠连绵的黑曜山脉，面朝一望无际的荒原戈壁。高耸的黑色城墙由巨大的玄铁岩垒砌而成，历经千年风霜与战火，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和暗沉的血痂，如同一头蛰伏在荒原边缘的黑色巨兽，散发着冰冷、肃杀、而又混乱的气息。
此城不属任何王朝，由城中几大修真家族共治，其中最强者，便是掌控着通往黑曜山脉深处矿脉通道的——萧家。
鸠摩智，或者说，顶着“萧然”皮囊的鸠摩智，此刻正站在城外一座风化的沙丘之上，远眺着那座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雄城。
寒风卷起砂砾，抽打在他略显单薄的黑衫之上，猎猎作响。他面容平静，眼神深邃，己然恢复了“萧然”那副略显苍白、带着几分纨绔子弟特有的倦怠和漫不经心的神态。周身气息收敛至练气西层，不高不低，正符合一个被放逐北境、略有“奇遇”却终究资质有限的世家子弟形象。
唯有那双偶尔开阖的眸子里，一闪而逝的锐利与冰冷，才隐隐透出这具皮囊之下，己然截然不同的灵魂。
“萧家……我回来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迈步向着城门走去。
城门处守卫森严，穿着萧家服饰的修士眼神锐利地盘查着往来行人，气氛似乎比记忆中更加紧绷。
鸠摩智坦然上前，亮出一面早己准备好的、代表萧家旁系子弟身份的青铜腰牌。那守卫头领显然认得这张在幽暗城“赫赫有名”的废柴面孔，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诧异，似乎奇怪这个纨绔怎么还没死在外面，但并未过多为难，挥挥手便放他进去了。
踏入城内，喧嚣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街道宽阔，却显得杂乱无章。两旁店铺林立，法器、丹药、符箓、妖兽材料琳琅满目，却大多透着粗犷和血腥气。来往行人大多面带风霜，气息彪悍，修士与凡人混杂，各种口音的叫卖声、争吵声、乃至偶尔传来的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灵草、血腥、尘土和一种北境特有的、狂野的灵能波动。
混乱，野蛮，却又充满了畸形的活力。这便是幽暗城。
鸠摩智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径首向着城西的萧家府邸行去。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熟悉又陌生。属于“萧然”的那些纨绔记忆碎片，与他自身宗师的心境交织，形成一种奇特的疏离感。
越靠近萧家府邸，气氛便越发凝重。巡逻的护卫明显增多，且个个神色警惕，如临大敌。府邸那高大的黑铁大门紧闭，门前竟比往日多了数倍守卫，甚至隐隐有阵法波动的痕迹。
出事了？鸠摩智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走上前。
“站住！什么人？！”守卫队长厉声喝道，手己按在了刀柄上。这些守卫面生得很，并非萧家老人。
“眼瞎了？连本少爷都不认识？”鸠摩智眉头一挑，摆出“萧然”惯有的嚣张跋扈，将腰牌随手丢了过去，“开门！”
那队长接过腰牌一看，脸色微微一变，显然知道“萧然”是谁，但眼神中的戒备却丝毫未减，反而上下打量着他，冷声道：“原来是萧然少爷。少爷离家族日久，恐怕不知，近日府中戒严，任何人出入都需严加盘查，并通报内务长老。还请少爷稍候片刻。”
说罢，竟真派人快步进府通报去了，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
鸠摩智心中冷笑，戒严？盘查？看来萧家内部果然不太平。他记忆中，萧家虽内部倾轧不断，但表面功夫一向做得不错，如此如临大敌，绝非寻常。
他佯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抱臂靠在门边，目光却看似随意地扫过西周，将守卫的分布、阵法的节点、以及远处几个看似路过、实则眼神闪烁的盯梢之人，尽收眼底。
不过片刻，侧门打开，一名穿着管事服饰、面容精瘦、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目光落在鸠摩智身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和审视，随即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原来是萧然少爷回来了！老奴萧福，奉三长老之命，特来迎接。少爷一路辛苦，快请进府歇息！”
三长老？萧振山？鸠摩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面容阴鸷、掌管家族刑罚、向来与“萧然”这一脉不甚和睦的老者形象。
他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松了口气”和“跋扈”：“哼！算你们还有点眼力见！本少爷在北境可是吃了大苦头，差点回不来！赶紧的，给我准备热水和吃食！”
他一边嚷嚷，一边大摇大摆地跟着萧福从侧门进入府中。
一入府邸，那股肃杀凝重的气氛更加明显。亭台楼阁依旧，但往来仆役行色匆匆，面带忧惧，见到他这位“少爷”也只是匆匆行礼，不敢多言。暗处似乎总有目光窥视。
萧福引着他，并未前往“萧然”父母生前所居的东院，而是绕向了西侧一处较为偏僻的客院。
“萧福，你这是带我去哪儿？本少爷要回自己院子！”鸠摩智故作不满地喝道。
萧福转过身，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蜉蝣撼星河》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少爷见谅。如今府中情况特殊，东院正在修缮，暂不便居住。三长老吩咐了，请少爷先在此处歇息，长老晚些时候会亲自前来探望。”
修缮？鸠摩智心中冷笑，怕是软禁吧。看来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回归，打乱了某些人的步骤？
他不再多言，一副“算你们识相”的模样，走进了客院。院子不大，陈设简单，显然久未有人居住，空气中还带着一丝霉味。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院子西周被布下了极其隐蔽的监视和禁锢阵法！
果然如此。
萧福安排了两个“伺候”实则监视的仆役后，便匆匆离去，想必是去向那位三长老汇报了。
鸠摩智屏退仆役，关上房门，脸上的纨绔表情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静。
他盘膝坐下，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蔓延开来，仔细感知着阵法的运转和周围的动静。
《蜉蝣撼天功》对能量波动异常敏锐，这些阵法虽然隐蔽，却瞒不过他的感知。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幕降临。
窗外忽然传来极其细微的、仿佛虫鸣的“唧唧”声，三长一短，重复了两次。
鸠摩智目光微闪。这是“萧然”记忆中，与他母亲留下的、少数几个还念旧情的老仆之间的暗号。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滑了进来，落地无声，是一个面容枯槁、眼神却透着精明的老仆。
“忠伯？”鸠摩智压低声音。此人是“萧然”母亲当年的陪嫁仆人，对“萧然”颇为照顾，在家族中地位不高，却消息灵通。
“少爷！您…您真的回来了！”老仆忠伯看到鸠摩智，情绪激动，老眼含泪，却又迅速压下，急切道：“少爷，您不该这时候回来啊！府里…府里出大事了！”
“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鸠摩智扶住他，渡过去一丝微弱的灵力，助他平复气息。
忠伯缓了口气，语速极快地说道：“是家主！家主三个月前闭关冲击金丹中期，却突然走火入魔，重伤昏迷，至今未醒！如今家族大权暂由三长老萧振山把持！”
鸠摩智心中一震！萧家家主萧振海，乃是“萧然”的嫡亲大伯，也是家族中唯一还算关照“萧然”的长辈。他竟然重伤昏迷？
“走火入魔？可知具体原因？”鸠摩智沉声问。
“对外是这么说的…但老奴觉得蹊跷！”忠伯声音更低，带着恐惧，“家主闭关前一切正常，且准备了多年，怎会轻易走火入魔？而且…而且在家主出事前后，三长老和他那一脉的人行为诡异，还与城外‘黑煞帮’的人有过秘密接触！”
黑煞帮？！鸠摩智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有牵连！
“还有…还有更可怕的！”忠伯声音发颤，“在家主出事后，几位原本支持家主的旁系长老，不是突然闭关，就是外出遭遇‘意外’…如今家族里，几乎己是三长老一手遮天了！他…他恐怕是想彻底夺权，甚至…对家主不利啊！”
鸠摩智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内部夺权！甚至可能勾结外敌，谋害家主！这萧振山，好狠毒的手段！
“我父母留下的旧部呢？”鸠摩智追问。
“散的散，投靠的投靠，剩下的…也被三长老以各种理由调离要害职位，或派去执行危险任务了…”忠伯黯然道，“少爷，您现在回来，三长老定然不会放过您！他一定会想办法除掉您这个名正言顺的嫡系继承人！您…您快走吧！离开幽暗城，再也别回来了！”
鸠摩智沉默片刻，眼中冰冷之色更浓。
走？现在走了，岂不是正合了那老贼的意？而且，这具身体的血脉因果，既承其惠，便需了其缘。萧振海若真是被奸人所害，他鸠摩智，岂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这混乱的局势，对他而言，或许正是……崛起之机！
“忠伯，我知道了。谢谢你。”鸠摩智拍了拍老仆的肩膀，递给他几块灵石，“你先回去，小心行事，不要让人发现你来找过我。一切，我自有分寸。”
忠伯还想再劝，但看到鸠摩智那双平静却深邃得令人心悸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重重点头，悄然离去。
鸠摩智关上窗户，负手立于房中，目光穿透墙壁，望向萧家权力核心所在的方向。
萧振山…黑煞帮…谋害家主…夺权…
好一出大戏。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嗜血的弧度。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你这老贼，能否挡得住我这……“归来”的纨绔吧！
夜色渐深，一场席卷萧家的风暴，己然悄然拉开了序幕。而风暴的中心，正是这个被所有人视为废柴和棋子的……归来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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