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五十分,松树岭北侧悬崖下。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山风从崖壁上呼啸而过,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卷起碎石和枯叶,打在人脸上生疼。
冷锋和他手下的九名突击队员,像十尊融入了黑暗的雕像,静静地潜伏在崖底的阴影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涂满了锅底灰,只露出一双在黑夜中闪烁着精光的眼睛。
“都检查一遍自己的绳索和飞爪。”冷锋的声音被风压得很低,但异常清晰地传入了每个队员的耳中,“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开始攀爬,就不准发出任何超过风声的动静。掉下去,自己死,别害了弟兄。”
“是!”队员们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应,各自检查着身上的装备。
猴子和山猫这两个老猎户,是这支队伍里最镇定的。攀岩对他们来说,就跟回家一样平常。他们熟练地将飞爪的绳索缠在手臂上,又试了试爪钩的牢固程度。
反倒是黑熊,这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壮汉,此刻却显得有些紧张。他看着眼前这面几乎与地面垂首、高不见顶的漆黑悬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总教头,这……这玩意儿真能爬上去?”他小声地凑到冷锋身边。
“能。”冷锋的回答只有一个字。他拍了拍黑熊宽厚的肩膀,“你力气大,抓稳了就行。跟着猴子的路线走。”
黑熊看着冷锋那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心里的紧张感莫名地消散了许多。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冷锋抬起手腕,借着微弱的星光看了一眼手表上的夜光指针。
“两点五十九分。”他宣布道,“准备。”
十个人立刻分散开来,各自找到了一处相对有利的攀爬点。猴子和山猫一马当先,他们如同两只真正的猿猴,手脚并用,几乎没怎么使用绳索,只是依靠着崖壁上那些微小的凸起和缝隙,便灵活地向上攀爬而去。
“时间到。”冷锋吐出三个字。
话音刚落,南面山头的方向,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
一团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照亮了。紧接着,炒豆般的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以及数百人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席卷了整个松树岭!
“弟兄们,冲啊!杀了小鬼子!”
“缴枪不杀!”
豹爷亲自带领的主攻部队,在凌晨三点整,准时对松树岭炮楼的正面,发动了猛烈的“佯攻”。
炮楼里的鬼子和伪军瞬间被惊醒了。
“敌袭!敌袭!”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夜空。炮楼顶上的探照灯猛地亮起,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在山道上来回扫射。
“八嘎呀路!敌人从正面攻上来了!机枪!快!给我狠狠地打!”
鬼子曹长的嘶吼声,即便是隔着一座山头,也能隐约听见。
“哒哒哒哒……”
炮楼顶上,那挺歪把子机枪立刻开始了怒吼,一道道火舌在黑夜中划出死亡的轨迹。伪军们也乱作一团,纷纷趴在射击口,朝着山下胡乱开枪。
整个松树岭的南面,瞬间变成了一片喧嚣的战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豹爷他们那雷声大雨点也大的攻势给吸引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炮楼北侧那片被所有人认为是绝对安全的悬崖上,十道黑色的身影,正在借着南面火光的掩护,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壁虎一般,悄无声息地向上攀附。
“上!”
冷锋低喝一声,第一个将手中的飞爪奋力向上甩出。
“咔!”
飞爪精准地扣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他试了试绳索的拉力,然后双臂发力,整个身体便离开了地面,稳稳地贴在了冰冷的崖壁上。
他的动作标准而高效,每一步都计算得无比精确,仿佛不是在进行一场生死攸关的攀爬,而是在训练场上进行一次日常演练。
黑熊和其他队员紧随其后。他们虽然没有冷锋那般专业,但在猴子和山猫的指点下,再加上求生的本能,也都有惊无险地开始了攀爬。
这是一场与死神的竞速。
他们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头上,是遥不可及的崖顶。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一块松动的石头突然从黑熊的脚下脱落,带着一阵细微的声响向下滑去。黑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冷锋就在他的上方,他没有回头,只是冷静地说道:“别往下看,盯着你手上的石头。三点钟方向,有处凹陷,可以借力。”
黑熊闻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他按照冷锋的指示,果然在右侧摸到了一个可以稳住身形的凹陷。他将身体的重心转移过去,总算是有惊无险。
攀爬在继续。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背,锋利的岩石划破了他们的手掌,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他们就像一群沉默的工蚁,坚定地、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的目标前进。
南面的枪炮声,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二十分钟后,第一个到达崖顶的猴子,悄悄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崖顶上,是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空地边缘,用沙袋堆起了一道简易的胸墙。胸墙后面,空无一人。正如冷锋所料,鬼子根本没有在这里设置任何岗哨。
猴子对下方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很快,冷锋、黑熊、山猫……十名突击队员,全部成功登顶。他们没有丝毫的停留,立刻伏低身体,迅速地在胸墙后面集结。
冷锋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原地警戒。他自己则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胸墙的边缘,探出头,向着炮楼的方向观察。
炮楼的顶层,歪把子机枪手正全神贯注地对着南面山道进行扫射。他旁边,一个弹药手正在不停地更换弹板。探照灯的光柱,将整个南坡照得亮如白昼。
二层的窗户里,不时有鬼子探出头来,用步枪进行射击。
而炮楼的入口处,伪军们乱哄哄地挤在一起,在一名伪军官的呵斥下,不断地将一箱箱弹药搬运上去。
所有人的后背,都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冷锋和他的突击队面前。
冷锋缩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他对着身后的队员们,连续打出了几个战术手语。
——两人一组,目标,机枪手。
——三人一组,目标,二层窗户。
——黑熊,带剩下的人,跟我来,目标,一层入口。
——行动!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九名队员立刻按照分组,悄无声息地散开。
冷锋、黑熊,以及另外三名老兵,五个人如同五道黑色的闪电,沿着胸墙的阴影,朝着炮楼的后门,包抄而去。
与此同时,猴子和山猫,己经摸到了炮楼的外墙下。他们抬头看了一眼顶层的机枪阵地,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从腰间解下了匕首,用牙齿咬住。他们手脚并用,踩着墙壁上砖块的缝隙,如履平地般,朝着三楼的顶层,攀爬了上去。
剩下的三名队员,则悄悄地移动到了二层窗户的下方,举起了手中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己经瞄准了窗户里那几个不断晃动的鬼子身影。
一场无声的杀戮,即将在喧嚣的战场背后,悄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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