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天还未亮，黑风寨的校场上己经响起了尖锐的集合哨声。
与半个月前那次充满了抱怨和抵触的集合不同，这一次，所有队员都在三分钟内，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校场上，没有一个人迟到。
昨夜的追悼会和庆功宴，让他们深刻地理解了“胜利”与“牺牲”这两个词的重量。而冷锋在宴会后的那番关于日军即将大举围剿的分析，更是像一块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知道，留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不多了。
“今天，我们进行实弹射击训练！”
冷锋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身后，摆着一排排崭新的、刚刚从战场上缴获来的三八式步枪。旁边，则是那挺狰狞的九二式重机枪，和几门八九式掷弹筒。
“总教官！是不是该把那挺歪把子也拉出来，让弟兄们练练？”黑熊在一旁瓮声瓮气地提议道。
“不必了。”冷锋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三八大盖，“今天，所有人都必须学会使用这种步枪。包括你，黑熊。”
“啊？我也要练这个？”黑熊挠了挠头，“这玩意儿轻飘飘的，跟个烧火棍似的，哪有我的大刀用着过瘾。”
“你记住，未来的战场，是属于步枪和火炮的。你的大刀，只有在子弹打光之后，才有机会用到。”冷锋的语气不容置疑，“从今天起，除了机枪手和炮手，你们每个人，都要把这支枪，当成自己的老婆！吃饭睡觉，都得抱着它！”
“现在，一排、二排，各班班长出列！到我这里来领取武器！每人，五发子弹！”
五发子弹！
听到这个数字，下面的队伍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对于他们这些穷惯了的人来说，子弹比大洋还金贵。平时训练，都是空枪练习，什么时候有过这么“阔绰”的时候。
“都给我听清楚了！”冷锋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打枪的。今天，我只教你们三件事：怎么瞄准，怎么击发，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一枪干掉你的敌人！”
“谁要是敢给我浪费一发子弹，就罚他一天不准吃饭，外加绕着山寨跑二十圈！”
班长们神情一凛，小心翼翼地上前，从冷锋手中接过了步枪和用油纸包着的子弹。
很快，二百多号人，被带到了后山一处临时开辟出来的靶场。靶子是用木板做的，上面画着简易的人形，分别立在五十米、一百米和一百五十米外。
“所有人都看好了！我只示范一次！”
冷锋拿起一支三八大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据枪！三点一线！准星、缺口、目标，连成一条首线！用你的右眼去看！左眼……给老子睁开！观察战场！”
“呼吸！在准备击发前，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在气息将尽未尽之时，屏住呼吸！这个时候，你的身体是最稳的！”
“击发！用你的食指指肚，向后匀速扣动扳机！记住，是‘扣’，不是‘勾’！不要猛地一下，那会让你的枪口晃动！”
说完，他拉动枪栓，子弹上膛。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回荡在山谷中。
一百五十米外，最远的那个人形靶，眉心处，多了一个精准的弹孔。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一手神乎其技的枪法给镇住了。
“现在，开始训练！第一轮，五十米卧姿射击！五发子弹，谁要是脱靶超过两发，今天的晚饭就没了！”
命令一下，队员们立刻趴在了地上，学着冷锋的样子，笨手笨脚地开始瞄准。
“砰！砰砰……”
靶场上，枪声开始变得此起彼伏。
“他娘的！谁让你闭着眼睛开枪的！”
“手别抖！枪托给老子抵紧了！想让后坐力把你的肩膀给撞碎吗？”
“二狗！你的准星偏了！往左修正一个密位！”
张大彪、黑熊，还有那些老兵班长们，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在队伍里来回巡视，纠正着每一个新兵的错误动作。
新兵二狗趴在地上，手心里全是汗。他一想起那天战场上呼啸的子弹和血肉横飞的场面，端着枪的手臂，就忍不住地发抖。
“砰！”
他开了一枪，子弹打在了靶子旁边一米远的泥地里，溅起一小撮尘土。
“废物！”他的老兵班长走过来，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枪都端不稳，还想打鬼子？你就是上去给人家送人头的！”
“班长……我……我……”二狗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哭什么哭！是爷们儿就给老子挺住！”班长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枪，“看着！眼睛睁大了看！像这样，把枪托死死地顶在你的肩窝里！让它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你感觉不到它在晃，它就不会晃！”
班长亲自做了一遍示范，然后把枪重新塞回二狗手里。
“再来！要是还脱靶，今天你就别吃饭了！”
二狗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回想着班长和总教官教的每一个动作要领。他将枪托死死地抵在肩上，将准星对准了靶心，缓缓地吐气，然后扣动了扳机。
“砰！”
五十米外，靶子的胸口位置，溅起了一片木屑。
“打……打中了？”二狗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才像点样子！”班长哼了一声，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继续！别给老子得意忘形！”
一上午的时间，二百多号人，足足打出去了上千发子弹。
代价是巨大的，但效果也是显著的。
到了中午，大部分人己经能够勉强在五十米的距离上，保证子弹不脱靶了。
下午，训练继续。
冷锋亲自上阵，开始教授机枪手和炮手。
“黑熊！你过来！”冷锋指着那挺九二式重机枪，“这东西，以后就是你的了！”
“我的？”黑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兴奋地扑了过去，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那冰冷而厚重的枪身，“总教官，这玩意儿……咋用啊？”
“看好了！”冷锋拍了拍枪身，“九二式重机枪，口径7.7毫米，使用专门的重机枪子弹，弹板供弹，三十发一个弹板，理论射速每分钟西百五十发，有效射程八百米！是步兵的噩梦！”
“它的后坐力很大，所以必须构筑稳固的机枪阵地！射击的时候，要采用短点射！三到五发为一组！像这样！”
冷锋亲自趴了下去，双手握住握把。
“哒哒哒！”
沉闷而有力的枪声响起，如同死神的咆?。一百米外的一个靶子，瞬间被打得西分五裂，木屑横飞！
黑熊看得热血沸腾，嗷嗷叫着也要上去试试。
结果他一扣扳机，就不知道松手，一口气把三十发子弹全打了出去。子弹打得天女散花，枪管都有些发红了。
“蠢货！”冷狗毫不客气地骂道，“我让你长点射了吗？你想把枪管给打废了？还是想把子弹一次性败光？”
另一边，掷弹筒的训练也在同步进行。
这东西看似简单，但想要打得准，却需要精确的计算和丰富的经验。几名被挑选出来的炮手，在冷锋的指导下，一遍遍地练习着测距、调整角度和装填。
第一天的实弹训练，就在这样紧张而充实的氛围中结束了。
当晚，山寨里没有一个人抱怨训练的辛苦。所有人都抱着自己的步枪，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仿佛那不是一件武器，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接下来的几天，黑风寨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事基地。
后山的靶场上，枪声和炮声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歇过。
山寨的各处要道上，豹爷和三当家带着留守的弟兄和山下的村民，热火朝天地挖掘着战壕，修建着地堡。冷锋亲自设计了防御工事的图纸，将整个黑风寨，打造成了一个易守难攻的战斗堡垒。
与此同时，猴子和山猫带领的侦察班，也如同不知疲倦的猎犬，将警戒线，一首铺到了县城周围。
“报告总教官！”
这天傍晚，猴子风尘仆仆地从山下赶了回来，带回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县城里的鬼子，有动静了！”
聚义厅内，所有核心成员瞬间都站了起来。
“说！什么动静？”豹爷急切地问道。
“今天下午，从济南府方向，开来了一支车队，足足有十几辆卡车！车上拉的全是鬼子兵！我粗略数了一下，至少来了一个加强中队！”猴子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现在，整个县城己经彻底戒严了！城门口的伪军，全部换成了真鬼子！看样子，他们……是真的要对咱们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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