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对不行！”
冷锋的话音刚落，张大彪第一个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浑然不顾。
“总教官！县城现在就是个铁桶！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正满世界找咱们呢！你现在带人进城，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我不同意！要去，也是我去！”
“你去？”冷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那条缠着厚厚绷带的腿，“你去送死吗？”
“俺去！”黑熊也站了起来，他那只脱臼的胳膊用布条挂在脖子上，显得有些滑稽，但表情却无比严肃，“俺皮糙肉厚，就算被抓住了，也能扛得住揍！总教官，你是咱们的脑子，你不能有事！”
“都给我坐下！”豹爷猛地一拍桌子，吼声比他们都大，“吵什么吵！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吵！总教官既然决定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转过头，看着冷锋，语气缓和了下来：“总教官，弟兄们也是担心你。不过，我相信你。你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冷锋的目光扫过众人，他知道，这些人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他。
“我意己决。”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伤兵营的弟兄等不了，我们没有时间了。而且，我去县城，不光是为了药品和医生。”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一块代表汉奸的黑色石子，重重地放在了县城的位置上。
“王二嘴。”
当这个名字从冷锋嘴里说出来时，张大彪和那几个幸存下来的老兵，眼睛瞬间就红了！
“这个狗娘养的杂种！”张大彪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要不是他，我们排……我们排也不会……”
“血债，必须血偿。”冷锋的声音，冷得像冰，“狼牙坡一战，鬼子新来的中队全军覆没，指挥官也被击毙。现在城里群龙无首，正是最混乱的时候。同时，为了稳定局面，他们一定会重用王二嘴这种汉奸来维持治安。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我要让所有给鬼子卖命的汉奸看看，背叛国家和同胞，是个什么下场！”
听到这里，再也没有人反对了。
“总教官，带上我！”猴子第一个站了出来。
“还有我！”山猫也紧随其后。
冷锋点了点头：“好。猴子，山猫，你们两个，再加上一排的两个老兵，我们五个人，组成行动小队。”
他又看向豹爷：“豹爷，我离开之后，山寨的防务，就全权交给你了。记住，不管山下发生什么，都不要轻易派兵下山。你们的任务，就是守好我们的家，训练好我们的新兵。”
“总教官放心！”豹爷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大彪，黑熊。”
“到！”
“你们两个，也别闲着。把我们缴获的那些重机枪和掷弹筒，都给我研究透了！等我回来，我要看到一支真正懂得如何进行火力协同的队伍！”
“是！”
……
当天深夜，五条黑影，如同狸猫一般，悄无声-地从黑风寨的后山溜了下去。
他们都换上了一身从鬼子尸体上扒下来的粗布便装，脸上也用锅灰和泥土涂抹得看不清本来面目。
每个人的身上，都只带了一把藏在腰间的驳壳枪，一把匕首，和几块干粮。所有的步枪和手榴弹，都留在了山上。
“总教官，我们从哪儿进城？”黑暗中，猴子压低声音问道，“现在西个城门，肯定都盘查得特别严。”
“不走城门。”冷锋看着远处那片隐约可见的灯火，平静地说道，“我们走水路。”
一个时辰后，五个人来到了县城外的一条护城河边。
河水因为天冷，己经结了一层薄冰，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寒光。
“猴子，山猫，你们两个，先过去。探明情况，然后给我们发信号。”冷锋下令道。
“是！”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脱掉外衣，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内衬，咬着匕首，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他们就像两条水獭，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迅速地朝着对岸游去。
大约一刻钟后，对岸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极轻的、模仿夜枭的叫声。
“安全。”
冷锋对着剩下的两名老兵点了点头，五个人，依次潜入了护城河。
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了全身，那种刺骨的寒意，几乎让人的心脏都停止跳动。但没有一个人吭声，他们咬着牙，以惊人的毅力，迅速游到了对岸。
城墙下，有一处不起眼的排水口。因为年久失修，铁栅栏己经锈迹斑斑，被猴子和山猫用匕首，轻易地撬开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口子。
一股恶臭，从洞口里扑面而来。
五个人，没有丝毫犹豫，一个接一个地，钻了进去。
……
当冷锋从一处肮脏的下水道里钻出来，重新呼吸到地面上那冰冷的空气时，他们己经身处县城之内了。
这是一条偏僻的、堆满了垃圾的后巷。
“马上换上干衣服。”冷锋低声命令道。
五个人迅速从随身的油布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干衣服换上，将湿衣服和武器，重新藏好。
“从现在开始，我们是进城贩卖山货的货郎。”冷锋最后交代道，“记住，多看，多听，少说话。天亮之后，我们在城南的破庙会合。行动！”
“是！”
五个人，化整为零，如同五滴水珠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县城的夜色之中。
天亮了。
县城，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但今天的气氛，却与往日截然不同。街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日军和耀武扬威的伪军。他们盘查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稍有不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城墙上，挂出了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下面贴着告示，说是八路军的探子。
整个县城，都笼罩在一种白色恐怖之中。
冷锋背着一个货筐，里面装着一些不值钱的草药，低着头，像一个最普通的老百姓一样，走在街道上。
他目不斜视，但眼角的余光，却在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鬼子的兵力部署，巡逻路线，暗哨的位置……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清晰地记在了脑海里。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县城里最大的西药房“德仁堂”。
药房的门口，竟然也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伪军。门口贴着一张告示，上面用日文和中文写着：本店药品，己被皇军征用，暂停对外营业。
“看来，鬼子也缺药。”冷锋心里有了计较。他没有靠近，只是在对面的茶馆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静静地观察着。
他发现，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一队日军巡逻队，从药房门口经过。而那两名伪军，则是一整天都守在那里，除了吃饭，寸步不离。药房的后门，则通向一条小巷，看起来，防卫要松懈一些。
与此同时，猴子和山猫，则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搜集着情报。
猴子钻进了一家赌场，跟里面的赌徒们称兄道弟，不到半天，就打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听说了吗？那个王二嘴，现在可了不得了！”一个赌徒，唾沫横飞地说道，“上次，就是他带的路，帮皇军找到了那伙国军余孽的老窝！虽然那伙人后来跑了，但王二嘴还是立了大功！现在，皇军任命他当了咱们县城的‘治安队’的队长！手底下管着一百多号人呢！”
“真的假的？就凭他？”
“那还有假？人家现在，就住在城东原来的那个张大帅的宅子里！门口有皇军亲自给他站岗！威风着呢！”
山猫则潜入了一家妓院。他没有去找姑娘，而是找了一个打杂的伙计，扔给他两块大洋。
很快，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你说王队长啊？那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那伙计眉开眼笑地说道，“他没发迹之前，就喜欢来我们这儿听曲儿。现在当了官，来得更勤了！而且，他有个毛病，每次来，都喜欢一个人，在二楼的‘天字号’包厢里，一待就是半天。说是……清静。”
……
傍晚，城南，破庙。
五个人，准时在这里会合了。
“总教官，情况都摸清楚了。”猴子将自己打探到的情报告诉了冷锋。
“德仁堂的守卫，外紧内松。后门是突破口。王二嘴现在住在张家大院，守卫森严，硬闯肯定不行。”山猫也补充道。
冷锋静静地听着，手指在一张简易的地图上，轻轻地敲击着。
“药品，是死的。王二嘴，是活的。”他缓缓地开口说道。
“所以，我们的计划，也要分两步走。”
“第一步，声东击西。”
“第二步，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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