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冰冷的夜风从西面八方的破洞里灌进来,吹得篝火“忽明忽暗”,也吹得每个人的脸庞轮廓分明。
“总教官,现在怎么办?强攻德仁堂,还是硬闯张家大院?”猴子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问道。
“都不行。”冷锋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简易的县城地图,“德仁堂和张家大院,都是鬼子和汉奸防守的重点。我们只有五个人,硬闯任何一个地方,都等于是送死。”
“那……那怎么办?”山猫也皱起了眉头。
“声东击西。”冷锋的树枝,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圈住了城北的一片区域。
“这里,是鬼子在城里最大的军用粮仓。里面储存着他们整个中队,至少三个月的粮食和补给。”冷锋抬起头,看着猴子和另一名叫老王的老兵,“猴子,老王,你们两个,今晚的任务,就是把这里,给我点着了。”
“放火烧粮仓?”猴子和老王都是一愣,随即眼睛就亮了。
“没错。”冷锋点了点头,“城里一旦失火,而且是粮仓这种重要的地方失火,鬼子和伪军的主力,必定会被全部吸引过去救火。到时候,整个县城的防御,就会出现暂时的混乱和空虚。”
他的树枝,又移到了地图上德仁堂的位置。
“而我们三个,就趁着这个机会,端掉德仁堂,把药品抢出来。”
“总教官,这个法子好是好,”山猫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可粮仓的守卫,肯定也差不了。就凭我们两个人,想混进去放火,怕是也不容易。”
“不需要混进去。”冷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粮仓是木质结构,又堆满了易燃的麻袋和粮食。你们只需要在外面,找到一个上风口,把这个东西,扔进去就行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几个用油布包裹着的东西。
打开油布,里面是几个黑乎乎的、用棉纱和破布捆扎起来的圆球,上面浸满了火油,还掺杂着一些硫磺和硝石的粉末。这是他白天悄悄从一家杂货铺里弄来的。
“这……这是……”猴子看得眼睛都首了。
“燃烧弹,简易版的。”冷锋言简意赅地说道,“点着了扔进去,一点就着,而且火势会非常大,不容易被扑灭。”
“好家伙!”猴子兴奋地一拍大腿,“有这玩意儿,别说一个粮仓,就是把鬼子的军火库给点了,俺也敢去!”
“记住,你们的任务,只是制造混乱,不是杀人。”冷锋的表情,再次变得严肃起来,“点着了火,立刻就撤!不要跟鬼子和伪军发生任何正面冲突。然后,到我们进城时约好的那个城外的老柳树下,等我们。”
“明白!”猴子和老王齐声应道。
“我们三个,”冷锋看向山猫和另一名老兵,“拿到药品之后,也会立刻从水路撤退,去老柳树跟你们会合。”
“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
“好!分头行动!”
……
子夜,当县城里最后一盏灯火熄灭,万籁俱寂之时。
两条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城北粮仓高大的围墙之外。
“就是这里了。”猴子压低声音说道,“我白天来看过,这一段的墙头,正好是巡逻队的死角。”
他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双手在墙壁上轻轻一蹬,整个人就如同猿猴一般,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墙头。他趴在墙头上,仔細地观察了一下院内的情况。
院子里,只有两队伪军,在抱着枪来回巡逻,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猴子对着墙下的老王,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老王点了点头,也将一个装着“燃烧弹”的布袋,递了上去。
猴子接过布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燃烧弹,又拿出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点燃了引信。
“呲……”
引信冒出了一阵青烟和火星。
猴子看准了远处最大的一座仓库的上风口窗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燃烧弹,奋力扔了过去!
燃烧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精准地从那个没有玻璃的窗户里,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猴子没有丝毫停留,立刻从墙头上滑了下来。
“撤!”
两人没有再看一眼,迅速消失在了黑暗的巷道之中。
大约过了不到一分钟。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从粮仓的内部传来!紧接着,一团橘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
干燥的木料和粮食,遇到了浸满火油的燃烧弹,就如同干柴遇到了烈火!火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凄厉的锣声和喊叫声,瞬间划破了县城的宁静!
“快救火啊!”
“快!去通知皇军!”
驻守在粮仓的伪军,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他们提着水桶,想要去救火,但那冲天的火光和灼人的热浪,让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很快,整个县城都被惊动了。
日军的军营里,响起了紧急的集合哨声。一队队的日军和伪军,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从西面八方,朝着城北的粮仓冲去。
街道上,一片大乱。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城北那场大火所吸引时。
三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德仁堂药房的后巷里。
“动手。”
冷锋吐出了两个字。
他和山猫,如同两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同时扑向了那两名正伸长了脖子,朝着火光方向张望的伪军哨兵。
“唔!”
还没等那两名伪军反应过来,他们的嘴,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捂住。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寒光,从他们的脖子上一闪而过。
两名伪军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冷锋和山猫将尸体拖到暗处,另一名老兵则立刻上前,用早就准备好的铁丝,开始捅弄后门的门锁。
“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被打开了。
三人闪身进入了药房。
药房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谁?”
里屋,传来一个带着睡意的、苍老的声音。
冷锋对着山猫使了个眼色。
山猫点了点头,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很快,里面就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和一阵轻微的挣扎声,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片刻之后,山猫押着一个穿着睡衣、瑟瑟发抖的老头,走了出来。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老头,显然是药房的掌柜,吓得面无人色。
“我们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钱。”冷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显得格外冰冷,“我们只要药品。特别是治枪伤的消炎药、绷带、酒精,还有手术用的器械。东西在哪里?”
“在……在……在那边的柜子里……”老掌柜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墙角的一个大药柜。
冷锋和那名老兵立刻上前,拉开药柜。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盒盒的西药。磺胺粉、阿司匹林、止血钳、手术刀……所有他们急需的东西,应有尽有!
“装!”
冷锋没有废话,三人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麻袋,开始疯狂地往里面装药品。
他们没有时间去仔细挑选,只要是看起来能用得上的,就全部扫进麻袋里。
不到五分钟,三大麻袋的药品,就被装得满满当当。
“把他绑起来,嘴堵上。”冷锋指了指那个还在发抖的老掌柜,“我们走!”
三人扛起沉重的麻袋,没有走前门,而是原路从后门退了出去。
此刻,街道上依旧一片混乱。所有的巡逻队,都己经被调去城北救火和维持秩序了。
这,给他们的撤退,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三人扛着麻袋,在黑暗的巷道里,快速地穿行着,很快就来到了他们进城时的那处下水道入口。
没有丝毫犹豫,三人依次钻了进去。
肮脏、恶臭的下水道里,三人扛着沉重的麻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前进着。
当他们最终从城外护城河边的那个排水口里钻出来,重新呼吸到那带着泥土芬芳的、自由的空气时,城北的火光,依旧在熊熊燃烧。
“总教官,我们成功了!”山猫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泥,兴奋地说道。
冷锋看着那三个沉甸甸的麻袋,眼神里,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走,去跟猴子他们会合。”
“第一步,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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