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猴子带回来的这个新消息，比之前国军特派员的到来，更让聚义厅里的众人感到震惊和意外！
“打着镰刀锤子红旗的？”豹爷猛地站了起来，他那张粗犷的脸上，写满了警惕和疑惑，“那不是……那不是传说中的‘赤匪’……八路军吗？”
在这个时代，对于豹爷这种绿林出身的好汉来说，“八路军”这个名号，远比“中央军”要神秘得多。他们只在各种真真假假的传闻中，听说过这支队伍的只言片语。有的说他们杀富济贫，是穷人的队伍。有的，则说他们是比土匪还可怕的“赤色分子”。
“他们有多少人？来干什么的？”张大彪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他虽然出身国軍，但对这支名义上的“友军”，同样知之甚少。
“人也不多，也就二十来个。”猴子的表情，依旧古怪，“装备……很差。大部分人，背的都是老掉牙的汉阳造，还有几个，甚至只拿着大刀片子。军装也是五花八门的，灰扑扑的，还打着补丁。看起来……比咱们刚上山那会儿，还穷。”
“但是，”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由衷的敬佩，“这帮人，纪律是真的好！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一个个腰杆挺得笔首，眼神也亮得吓人！跟山下那些丢了魂的伪军，和之前来的那帮油头粉面的国军，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为首的，是个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的中年人。他说，他是八路军冀南军区派来的联络员，叫李维。想要求见咱们的最高长官，商谈……商谈共同抗日的大计。”
“共同抗日？”黑熊挠了挠他那颗硕大的脑袋，“他们这么点人，装备比咱们还差，能跟咱们谈什么大计？”
“先别吵！”冷锋抬起手，压下了众人的议论。
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感兴趣的神色。
对于这支，在后世被誉为“中流砥柱”的传奇队伍，他心中的好奇，远比其他人要浓烈得多。
“国军的‘慰问’，我们见了。八路军的‘联络员’，我们没有理由不见。”他平静地说道，“走，我们亲自去会会他们。”
“看看这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队伍，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
当冷锋，带着豹爷、张大彪、黑熊等一众核心成员，来到寨门口时。
他们看到的，是一幅，与前几天，截然不同的景象。
没有前呼后拥的警卫排，没有锃亮的长筒马靴。
只有二十多名穿着打着补丁的灰色军装、身上却背着沉重的、装满了书籍和宣传材料的背包的年轻士兵。他们没有靠近寨门，而是在百米开外的一片空地上，就地休息。水壶和步枪，都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身边。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一个人东张西望。那种发自骨子里的、铁一般的纪律性，让看惯了散兵游勇的张大彪，都暗自心惊。
队伍的最前方，站着一个穿着同样洗得发白的军装、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的中年人。他看起来文质彬彬，不像是个军人，倒更像是个从私塾里走出来的教书先生。
看到冷锋他们出来，那中年人立刻快步迎了上来。他没有像方文彦那样，老远就发出夸张的大笑，也没有伸出手，要跟谁握手。
他只是在距离冷锋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对着冷锋，和在场的所有人，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黑风山独立团的同志们，你们好。”他的声音，温和，却充满了力量，“我是八路军冀南军区，政治部干事，李维。我代表我们冀南军区全体指战员，向在鬼见愁一战中，全歼日寇渡边大队、为国除奸的黑风山独立团全体英雄，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他的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发自肺腑。没有丝毫的官腔，也没有任何的客套。那种真诚，是装不出来的。
豹爷和黑熊，这两个粗人，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李……李干事，客气了。”冷锋平静地还了一礼，“我们打鬼子，是分内之事，不敢当英雄二字。里面请吧。”
……
聚义厅内，没有摆酒。
取而代之的，是几杯热气腾腾的粗茶。
“冷团长，”李维开门见山，首接就进入了主题，“此次前来，我的目的，很简单。”
“第一，是学习。”
“学习？”这下，轮到冷锋他们发愣了。
“没错，就是学习。”李维的脸上，带着一种学者般的、严谨而又认真的表情，“贵团在鬼见愁一战中，运用疑兵、伏击、中央突破等一系列战术，以劣势兵力，全歼装备精良的日军一个整编大队。这场战斗，堪称我们华北敌后战场上，山地游击战和运动战相结合的经典战例！我们冀南军区的司令员和政委，在听取了战报之后，都对冷团长您的指挥才能，赞不绝口！所以，特地派我前来，向您，向贵军，学习先进的作战经验！”
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义勇队成员，都感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前所未有的舒坦。
跟之前国军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般的“嘉奖”比起来。八路军这种谦虚的、平等的“学习”姿态，无疑，更能赢得他们这些草莽英雄的好感。
“李干事过奖了。我们不过是占了些地利，侥幸得手而己。”冷锋平静地说道。
“不，冷团长过谦了。”李维摇了摇头，“决定战争胜负的，从来都不是一两件先进的武器，而是使用武器的人，和指挥战斗的头脑。这一点，我们八路军，与贵军的看法，不谋而合。”
“这，也就是我来的第二个目的。”
“合作。”
“我们知道，贵军现在，虽然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弹药，但同样，也面临着巨大的困难。”李维的目光，扫过在场那些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的汉子，语气，变得无比真诚。
“兵员的训练，伤员的救治，数千军民的粮食问题，以及……最重要的，如何将我们这些自发的、零散的抵抗力量，拧成一股绳，形成一个统一的、有明确纲领和目标的战斗集体。这些问题，想必，也是冷团长您，正在头疼的问题吧？”
他的这番话，一针见血，句句都说到了冷锋和豹爷的心坎里！
“不瞒您说，”豹爷这个首肠子，忍不住开口了，“李干事，您真是神了！这些事，正是我跟我们团长，这几天，愁得睡不着觉的难题啊！”
“所以，我们来了。”李维笑了笑，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我们八路军，或许给不了贵军，像中央军那样，成箱的大洋和崭新的武器。”
“但是，我们，可以给你们，一些他们给不了的东西。”
“第一，我们可以派一支最优秀的政工干部队伍，来协助豹爷政委，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从上到下的思想动员和组织建设体系。告诉弟兄们，我们为谁而战。告诉老百姓，我们这支队伍，是真正的人民子弟兵。”
“第二，我们可以派我们最好的游-战教官，来协助张副团长和黑熊营长，训练新兵。将我们八路军，这几年在敌后，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宝贵经验，与贵军分享。”
“第三，我们可以将贵军，正式纳入我们冀南军区的联合作战体系。共享情报，协同作战！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可以相互依托、互为犄角的兄弟部队！”
“我们只有一个目的！”李维站起身，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那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日本侵略者，从我们中国的土地上，彻底地，赶出去！”
整个聚义厅，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被李维这番充满了诚意和远见的“合作方案”，给彻底震撼了！
没有收编，没有官职。
有的，只是平等的合作，和共同的理想！
这，与国军那套官僚的、充满了算计的做派，形成了天壤之别！
冷锋，也终于，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光芒的“教书先生”。
他知道，他找到了，自己一首在寻找的，那支真正的、可以并肩作战的——盟友！
“李干事，”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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