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现在轮到我来当那个不说的人
老管家从噩梦中惊醒时，窗纸刚泛起鱼肚白。
他抓过床头的茶盏猛灌，冷茶顺着下巴浸湿中衣，却压不住心口那团灼烧般的闷痛——梦里七个焦黑妇人的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连指甲缝里都残留着灰烬的触感。
“大长老！祠堂又……又出怪事了！”门被撞开的刹那，老周的尖叫像根细针，首接扎进老管家太阳穴。
他踉跄着扶墙出去，远远便见祠堂门大敞，晨雾里供桌泛着冷光——那只本该被烧掉的陶碗正端端正正搁在香烛中间，碗里清水映着半片焦布，“得起”二字浸在水里，像两滴凝固的血。
“烧！给我烧！”后脚赶到的栾峰抓过供桌上的线香，火星子劈里啪啦溅在陶碗上。
可香灰刚落进碗里，清水突然翻涌，焦布竟缓缓展开，露出更多字迹：“王琴，腊月廿三生，借粮七斗未还”“李素梅，替主顶罪，埋于西墙下”……每显一字，栾峰的手便抖得更厉害，最后香盒“当啷”掉在地上，震得供桌都晃了晃。
“大长老，三夫人又犯癔症了！”绣楼方向传来丫鬟哭嚎，“她说看见当年送粮的车……说车轱辘底下压着个蓝布包，是给小少爷做的冬衣！”
栾峰的脸瞬间煞白。
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廊柱上，却浑不在意。
十二年前那个雪夜突然在眼前闪回——他举着火把站在柴房外，王琴抱着半岁的栾阳缩在草堆里，怀里紧攥着个蓝布包。
“交出玄阴鼎的秘密，饶你母子不死。”他当时笑得很稳，可现在才想起，王琴护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是给孩子缝的冬衣。
“烧！把祠堂拆了！把所有碗都砸了！”他抄起门边的铜烛台砸向供桌，陶碗应声而碎，清水溅在青砖上，竟渗出血色。
可第二日清晨，当他红着眼眶冲进祠堂时，完好无损的陶碗又端端正正立在原处，碗底的焦布多了行新字：“栾峰，主谋”。
这夜栾峰没敢合眼。
他抱着剑坐在正厅，烛火被风刮得忽明忽暗。
突然，七个苍白的影子从地砖缝里爬出来，跪成半圆。
最前面的影子抬起头——那是王琴，额角还沾着当年被推搡时撞出的血痂：“你烧了碗，可烧得掉名字？”
“不是我！是楚鸿逼我！是楚雄辉说留着王琴母子是隐患！”栾峰尖叫着挥剑乱砍，剑刃劈在空气里发出破空声，却割不断那些影子。
他跪坐在地，眼泪混着鼻涕糊在脸上，“我没想害她们……我就是怕……怕丢了长老的位置……”
窗外传来车轮碾过积雪的吱呀声。
郡守的马车停在栾府门前时，栾峰正抓着自己的头发，对着虚空磕头：“我认罪！我认罪！”
郡守掀开棉帘，怀里抱着个琉璃瓶。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女帝与天下，都是我的掌中物》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青雾从瓶口溢出的刹那，整个正厅的温度骤降。
雾气凝形的瞬间，栾峰的喉结动了动——那是王琴二十岁的模样，梳着双螺髻，腕间还系着当年他送的银铃铛。
“你不记得没关系，”郡守的声音像块冰，“我们记得就够了。”他伸手轻弹瓶口，青雾突然翻涌，王琴的影子身后浮现出七盏小灯，每盏灯上都写着名字。
栾峰盯着最中间那盏“王琴”，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如何逼她在借粮契上按手印，如何看着她跪在雪地里求他宽限三日，如何亲手把她的粥碗扔进火里。
“是楚鸿！是他说……”栾峰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惊恐地发现，那些被他压在记忆最深处的秘密，正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墙上的影子突然全部转向他，烛火齐刷刷偏向西北方——那是云溪村的方向，是王琴的娘家，是所有被他抹去的名字的来处。
城外破庙，栾阳盘坐在蒲团上。
玄阴鼎在他掌心流转，不再是之前的符纹密布，而是像面黑镜，映出他眼底的冷光。
这七日他没合眼，地脉的震动顺着脚底往上窜，九郡的“名忆点”在鼎中交织成网——那是卖糖人老张头母亲被抢粮的哭嚎，是茶棚伙计祖母被诬陷偷银的冤屈，是所有被栾府、被楚家抹去的名字，此刻都顺着地脉，渗进每个人的心神。
“真正的胜利，不是杀人。”他对着黑镜喃喃，镜中映出母亲的脸，“是让他们永远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鼎身突然一震，化作枚玉坠落在他颈间。
他摸着玉坠，冰凉的触感贴着心口——从此，他的金手指不再是外物，而是刻进骨血的审判。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栾阳推开庙门。
风雪卷着他的衣摆，远处城池的灯火像将熄的星子。
他没带剑，只是哼起支走调的摇篮曲——那是母亲在柴房里哄他时哼的，当时她冻得发抖，却把唯一的破棉袄裹在他身上。
歌声穿过长街时，第一户人家的窗棂动了动。
油灯“啪”地亮起，老妇人摸着心口掉眼泪：“我想起来了，当年王嫂子帮我带过娃……”第二户的茶碗泛起涟漪，伙计盯着水面发怔：“那年雪夜，有个女人抱着娃在门外站了半宿……”
栾府最深的地窖里，“忘川池”支脉突然沸腾。
池壁的青苔簌簌剥落，露出一行新刻的血字，每个字都渗着水，像无数双指甲在石墙上抓出来的：“这次——”
风雪愈急，栾阳的脚印在雪地里延绵成线。
他抬头看向栾府方向，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
下一章，该是那些被抹去的名字，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时候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MC35/)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