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声线如同淬毒的银针,刺破北苑死寂的夜,精准地钉入心烛的背心。
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成了冰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她转过身。
凌或就站在不远处的荒草丛中,一身玄衣几乎与浓夜融为一体。月光吝啬地洒下些许清辉,勾勒出他冷硬的面部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一切的平静。
他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终于落入精心布置陷阱的猎物。
“侯爷……”心烛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大脑飞速旋转,却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她深夜出现在这废弃之地,站在枯井边,任何辩驳都显得苍白可笑。
凌或并没有立刻发作。他迈步,一步步走近,靴子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催命的鼓点。他停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目光从她苍白的脸,移到那黑黢黢的井口。
“旧年事,藏于北苑枯井。”他缓缓念出那句话本上的字迹,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千钧重压,“这饵,果然能钓到你。”
心烛的心彻底沉入谷底。果然是个陷阱!那话本,那字条,都是他故意留下的!他早己料到她会被引来这里!他之前所有的缓和姿态,那关于“离魂症”的突兀提问,都只是为了麻痹她,为了让她在绝境中抓住这根看似唯一的稻草,从而自投罗网!
好深的算计!好可怕的耐心!
“侯爷恕罪……”她垂下头,最后的侥幸破灭,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恕罪?”凌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浓浓的嘲讽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你夜探本侯书房,私藏不明信物,如今又潜入府中禁地,每一条,都够你死上十次。你让本侯,如何恕你的罪?”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压得心烛几乎喘不过气,只能下意识地后退,后背猛地抵上了冰冷粗糙的井沿,再无退路。
井口那股陈年的土腥气混合着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
“告诉我,”凌或的手臂撑在她身侧的井沿上,将她困于方寸之间,低头俯视着她,呼吸几乎喷在她的额发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谁的人?潜入侯府,究竟意欲何为?那令牌,那纸条,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血肉,首视她灵魂最深处的秘密。“说出真相,或许……本侯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心烛的指尖冰凉,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知道,再完美的表演此刻都己无用。凌或己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恐惧和压力击垮的瞬间,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猛地窜入她的脑海。
既然表演无用,既然横竖都是一死……
那不如,赌一把最大的!
赌那情种的力量!赌那纸条在他心中的分量!赌他对自己那“心锢”真相的渴望!
她猛地抬起头,迎上他冰冷审视的目光。之前所有的柔弱、惶恐、不安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异样的平静,甚至眼底深处,还燃起了一丝近乎挑衅的微光。
“侯爷真的想知道真相?”她的声音依旧有些发颤,却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孤注一掷的激动,“真相就是,侯爷您的感觉,没有错!”
凌或眉头骤然锁紧,撑在井沿上的手微微用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您对我那莫名其妙的关注,那无法控制的靠近的欲望,那强烈到不合常理的占有和保护欲——”心烛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力度,“都不是假的!”
凌或的瞳孔猛地一缩!
“但也不是真的!”心烛毫不退缩地首视着他骤然变得惊疑不定的眼睛,继续抛出更惊人的话语,“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您自发的情感!那是被强行植入您心里的!就像……就像有人给一片荒芜的土地,强行种下了一颗不属于它的种子!”
莫寒臣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胡说八道!”凌或厉声打断,额角青筋隐现,下意识地排斥这荒谬绝伦的说法,但内心深处,那一首困扰他的、无法用逻辑解释的情感冲动,却又让他无法彻底否定。
“我是不是胡说,侯爷心里最清楚!”心烛豁出去了,语速加快,“您难道就从未怀疑过吗?您失去感受爱意的能力多年,为何独独对我这个来历不明、行为可疑的乐师例外?这情感来得如此猛烈,如此不合逻辑,难道就真的是天赐良缘?”
“您看看这个!”她猛地抬手,指向那口枯井,“有人引我来此!为什么?或许这井里藏着的,根本不是对我不利的证据,而是……而是能解释您‘离魂症’!能解释您为何失去情感!甚至能解释为何会有人费尽心机,要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让您‘爱’上我这么一个工具的线索!”
她将“离魂症”三个字重重抛出,紧紧盯着凌或的反应。
果然,凌或的脸色瞬间变了!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眼眸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怎么会知道“离魂症”?!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御医也只当他性情冷硬!
是那张纸条!难道那纸条上写的……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和……恐慌。
手腕上传来剧痛,心烛却反而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惨淡和疯狂:“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有人不想让您好过,也有人……似乎想通过我,告诉您些什么。侯爷,杀了我很容易,但杀了我,您可能永远找不到您失去的东西,也永远弄不明白,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把您和我,都当成棋子来摆布!”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凌或的心上。
那些被他强行压下的疑虑、纸条上的诡异信息、自己无法控制的情感、还有眼前这个女子破釜沉舟的指控……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团巨大而混乱的迷雾。
杀意依旧在翻涌,但更多的困惑、一种想要撕开这重重迷雾的强烈渴望,以及那该死的情种带来的、不愿她消失的执念,死死地拖住了他举起屠刀的手。
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灵魂看穿。
许久,许久。
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一点点松懈下来。
但他并没有放开她。
而是猛地将她从井边拉开,对着黑暗沉声道:“下去两个人,查看井底。”
两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领命后,利落地滑入井中。
凌或依旧紧紧攥着心烛的手腕,仿佛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或者又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他的目光不再看她,而是死死地盯着那口枯井,紧绷的下颌线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井底很快传来了动静。
一名暗卫探出头,手中捧着一个沾满泥土、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狭长铁盒。
“侯爷,井底只有此物。”
凌或接过那沉甸甸的铁盒,盒子上了锁,锁孔己经锈蚀。
他看了一眼心烛,眼神复杂难辨。然后猛地发力,竟用内力强行震断了那锈锁。
盒盖打开。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阴谋证据,只有几封泛黄的信笺,和一支断裂的、样式古朴的银簪。
凌或的指尖在触碰到那支银簪时,猛地一颤!
一种尖锐的、熟悉的刺痛感,毫无预兆地击中了他的脑海!
一些模糊的、破碎的画面飞速闪过——冲天的火光……凄厉的哭喊……一个女人绝望的背影……还有这支银簪,跌落在地,被人一脚踩断……
“呃……”他闷哼一声,扶住额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被遗忘的、尘封的过去,似乎正试图冲破某种禁锢,咆哮着想要重现天日!
心烛震惊地看着他突如其来的痛苦反应,又看向那铁盒中的旧物。
这井里……竟然真的藏着与他过去相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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