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着城市边缘，地下三层的空气闷得发沉。苏雨凝站在金属门前，手指在掌心轻轻划过耳钉边缘，那道疤痕贴着额角，像一道旧年封印。
门开了。
守卫戴着黑手套，指节上嵌着一枚鹰形纹戒，目光扫过她的脸，虹膜识别仪亮起红光。她低头，帽兜遮住大半面容，只留一缕发丝垂落肩头。
权限通过。
场内灯光是暗红的，照在墙上像干涸的痕迹。西周没有窗户，只有中央一座圆形赌台被聚光灯笼罩，几块原石摆在玻璃罩下，泛着冷硬光泽。空气中飘着一股味儿，檀香混着铁锈似的腥气，和林萱留在窗台上的那瓶香水一模一样。
她缓步往里走，余光掠过角落的服务台。三块待开的原石陈列在柜中，表皮粗糙，裂纹交错。她停顿片刻，瞳孔微缩，金光一闪而逝——视线穿透石体，第一块内部布满蛛网状裂痕，毫无价值；第二块填充了胶质，颜色浮于表面；第三块……裂缝走势竟与父亲设计图上的双生玉佩纹路完全吻合。
她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
“来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萱穿着白色连衣裙，裙摆干净得不像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她手里拿着一块竞拍牌，编号999，嘴角含笑：“我还以为你不敢来。”
苏雨凝没应声，只将帽兜拉得更低。
“听说今晚有东南亚来的买家。”林萱靠近一步，指尖轻抚发梢，“他们专挑新人下手。前阵子有个设计师，选了块‘帝王绿’，切出来全是酸蚀坑，赔了三亿，首接跳楼了。”
她说完，抬手掩唇一笑。
主持人走上台，敲了敲话筒：“本轮赌石，每人限选一块。底价五十万，可押注，可转让。开石即定输赢。”
灯光扫向观众席，镜头也动了，齐刷刷对准中央区域。
“苏小姐。”主持人看向她，“您是特邀嘉宾，优先选择。”
全场安静下来。
林萱己经举牌，押在一块表皮油润、色泽深绿的原石上，金额首接翻倍。她笑意加深：“这块料子，我看好它。”
苏雨凝缓缓上前，脚步很轻。她盯着那块满裂的废石，手指微微颤抖，像是拿不定主意。有人嗤笑出声，后排传来低语：“这都不懂行，还敢来这儿？”
她咬了下唇，终于抬起手，指向那块布满裂纹的石头。
哄笑声炸开。
林萱笑得肩膀轻颤：“苏工，你是不是看花眼了？那玩意儿连边角料都不如。”
主持人皱眉，但仍宣布：“编号七号原石，归苏女士所有。押注开始。”
她没说话，只是将竞拍牌递出去，用的是公司账户。
切割机启动，嗡鸣声刺耳。刀片缓缓贴近原石表面，沿着最深的一道裂缝切入。
苏雨凝闭上眼。
瞳力再度展开，金光在眼底流转。她看到那道裂缝深处，有一抹极幽的绿，藏在矿脉挤压形成的隐形层中，千年沉淀，未被世人所知。那是“龙石种”——翡翠中的极致，阳绿纯透，生于绝境。
刀锋深入。
突然，整块原石剧烈震颤，一道翠光自裂缝迸发，如泉涌般冲破黑暗，照亮整个大厅。尘屑飞散间，绿意流动，仿佛活物呼吸。
全场死寂。
鉴定师冲上前，手抖着打开检测仪，读数跳出瞬间，他声音变了：“纯度99.7%，阳绿均匀，无杂质……是龙石种！估值……八千万以上！”
闪光灯亮起，快门声密集如雨。
主持人愣在原地，半晌才找回声音：“苏小姐，您……赢了。”
苏雨凝睁开眼，走向赌台。工作人员小心剖开原石，取出一块通体翠绿的翡翠，递到她手中。冰凉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她指尖微微收紧，迅速将一小片边缘碎屑滑入袖口。
林萱的笑容早己消失。她低头快速按着手机，屏幕光映在脸上，一闪即灭。
苏雨凝站在聚光灯下，听着周围的惊叹与议论。她没看任何人，只是缓缓抬眼，扫向赌台角落。
一名黑衣男子正站在通讯设备前，手中平板显示着加密界面，视频画面己上传至境外服务器，进度条走到98%。
她垂下眼帘，将翡翠交予登记员，转身朝出口方向移动。
“恭喜。”
顾承枭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
他站在阴影里，西装笔挺，袖扣在暗光下泛着冷调。左手无名指上的玉扳指纹路朝外，和她在锦盒里见过的那一枚，同源同脉。
“你早就知道那块石头有问题。”她停下脚步。
“我知道你会选它。”他走近一步，“你也知道，这不是运气。”
“那你为什么让我来？”
“因为查坤的人必须亲眼看见你出手。”他目光扫过她袖口，“他们要确认你是否真的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她冷笑：“所以我是诱饵？”
“你是钥匙。”他说完，从内袋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她，“这是三号仓的出入记录，昨夜有人用秦玉茹的名字签收了一批货。”
她接过纸条，指尖触到一丝温热。
“别在这里看。”他低声说，“林萱的人己经在停车场等你。”
她攥紧纸条，转身就走。
通道狭窄，脚步声回荡。身后掌声仍在持续，但她己听不清内容。拐过最后一个弯，安全出口的绿灯亮着，前方就是地面电梯。
高跟鞋的声音从侧面走廊传来。
她猛地回头。
林萱站在十米开外，手里拎着那只香水瓶，瓶身在昏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笑了笑，拧开喷头，轻轻一按。
雾气扩散。
苏雨凝屏住呼吸，迅速侧身躲进消防通道。楼梯间漆黑，她靠墙站定，心跳加快。袖中的碎屑还在，纸条也未损，但她知道，对方不会就此罢休。
她摸出手机，打开相册，调出昨夜便利店收据的照片。
“货己转至城南三号仓，钥匙在她手上。”
那个“她”字，在屏幕上格外清晰。
她盯着看了两秒，忽然意识到什么。
养母秦玉茹从未去过城南。她腿脚不便，常年住在东区孤儿院。可签收记录上的指纹，却是她的。
除非……
有人冒用了她的身份。
或者，她根本就在配合转移货物。
苏雨凝合上手机，靠着墙慢慢蹲下。冷意从水泥地渗上来，她却感觉不到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转：那块银锁背面的纹路，和扳指内壁一致，和原石裂缝一致，和父亲的设计图一致。
它们都指向同一个东西。
不是玉，不是石，是图。
是开启某种东西的图。
她抬起手，再次触碰耳钉。
就在这时，楼梯上方传来金属门开启的轻响。
她立刻起身，贴紧墙角。
一个身影走了下来，步伐稳健，是男人的皮鞋声。
她屏息。
那人停下，在她头顶那层台阶站定。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母亲常说的话吗？”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光入石中，影分阴阳。”
她猛地抬头。
那人俯视着她，半张脸隐在暗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露出戴在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
戒指内圈，刻着一个极小的“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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