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周第1天：深夜红裙与未凉的粥
清晨五点的江南小城，天刚蒙蒙亮，陈守义就醒了——不是被闹钟吵的，是梦里听见闺女萌萌喊“爸，我要吃你煮的粥”。他摸着左手食指那道疤，翻个身坐起来，窗外的露水打在窗台上，凉丝丝的风裹着巷口早点摊的油条香飘进来，这才想起昨天装“老花镜园丁”的事，后背还隐隐发僵。
他趿拉着老伴留下的旧棉拖，挪到厨房，铝锅里还剩半碗昨天的冷粥，是对着老伴遗像吃剩下的。陈守义把粥倒进小铁锅，开小火慢慢热，火苗“滋滋”舔着锅底，他盯着粥里的气泡发呆——昨天在公园剪秃张婶家的月季，本以为要被骂，结果张婶拉着他唠了半下午，说她儿子在深圳打工，一年就回一次家，还说“老陈你别愁，闺女肯定会来信的”。
“愁啥愁，我才不愁。”陈守义对着空气嘟囔一句，伸手去摸墙上的筷子笼，指尖却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昨天塞在帆布包里的《园艺大全》，书页卷边，还沾着点月季的绿叶子。他把书拿下来，翻到“月季修剪技巧”那页，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画了道线：“开花枝需留3-5个芽点，不可全剪”，是昨晚回家照着手机查的，怕今天再剪错。
粥热好了，陈守义盛了一碗，没放糖——老伴以前总说“粥要喝原味的，才养人”。他端着碗走到客厅，老伴的遗像摆在电视柜正中间，黑白色的照片里，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老婆子，昨天有人跟我说话了，”陈守义扒拉着粥，声音放得很轻，“是张婶，就楼下跳广场舞那大姐，她跟我唠她儿子，还劝我别惦记萌萌。你说，萌萌现在是不是也在喝粥？”
粥吃到一半，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社区群里的消息，张婶发了条语音，大嗓门隔着屏幕都震耳朵：“老陈，今天有空不？我家那盆茉莉也该剪了，你来帮我看看呗！”陈守义赶紧回复“有空”，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半天，才把“好”字发出去——他这智能手机还是前年社区发的老年机，打字慢得像蜗牛。
吃完粥，陈守义翻出帆布包，把《园艺大全》塞进去，又把老花镜用红绳子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头发还是有点乱，他找了把老伴的木梳，沾着水把头发梳得齐整，梳到鬓角时，看见几根白头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几年啊，我都老成这样了，萌萌回来还能认出我不？”
出门时，他特意绕到巷尾的裁缝店，昨天剪月季时把袖口扯了个小口子，得缝补一下。裁缝店的李师傅正踩着缝纫机，看见他来，笑着说：“老陈，昨天在公园剪花的是你吧？张婶都跟我说了，你那园艺剪拿得比扳手还溜！”陈守义脸一红，赶紧把袖子递过去：“李师傅别笑我了，帮我缝补一下，下午我还得去张婶家剪茉莉呢。”
李师傅手脚麻利，三两下就缝好了，还帮他熨烫平整：“老陈，你这是闲不住啊，退休了还帮人忙活。”陈守义接过衣服，揣了五块钱在李师傅桌上：“闲着也是闲着，帮人搭把手，心里踏实。”他知道，这“踏实”是装不出来的——以前退休在家，每天对着空房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帮人剪剪花、唠唠嗑，反而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上午帮张婶剪茉莉，陈守义特意照着《园艺大全》上的方法来，留了三个芽点，没敢多剪。张婶看了，笑得合不拢嘴：“老陈，你这技术进步挺快啊！比昨天剪月季强多了！”陈守义挠挠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茉莉：喜阴，每周浇水一次，修剪留芽点”，是昨晚熬夜抄的。
“你还挺认真，”张婶递给他一杯茉莉花茶，“我家小子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要给我寄盆多肉，我都不知道啥是多肉。”陈守义接过茶，抿了一口，茶香混着花香，心里暖暖的：“多肉就是那种肉肉的小植物，好养活，我以前在厂里见过，下次我帮你问问。”
俩人唠到中午，张婶留他吃午饭，炒了盘青菜，还有个番茄炒蛋。陈守义吃着饭，想起老伴以前也总做番茄炒蛋，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七年，他没好好吃过一顿热饭，要么是冷粥，要么是便利店的便当，现在终于有人给做顿热乎饭了。
下午回家，陈守义把帆布包扔在沙发上，累得瘫在椅子上不想动。他掏出手机，翻出闺女萌萌的照片——是她高考前拍的，扎着马尾，穿着红裙子，笑得一脸灿烂。照片边缘都磨破了，是他每天揣在兜里摸的。“萌萌，爸今天帮张婶剪茉莉了，剪得可好了，”他对着照片小声说，“你要是在，肯定会笑我装园丁，对吧？”
傍晚，陈守义去菜市场买了点青菜和鸡蛋，打算晚上煮碗面条。路过周桂兰的油条摊，看见她正给客人装油条，手上满是油茧，嗓门还是那么大。他赶紧低下头，假装看路边的摊位——他还没准备好见她，毕竟俩人离婚十五年了，当年要不是他闷葫芦、不顾家，萌萌也不会赌气出国。
回到家，陈守义煮了碗青菜鸡蛋面，没放辣椒——萌萌以前吃不了辣，他习惯了。吃面时，他把萌萌的照片摆在桌上，“来，萌萌，跟爸一起吃”，说着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照片前，眼泪掉进碗里，面条汤鲜得发咸。
晚上，陈守义翻出衣柜最底层的红裙子，是萌萌高考时穿的，上面还沾着当年的眼泪印。他把裙子搭在椅背上，对着老伴遗像说：“老婆子，萌萌的红裙子还在呢，等她回来，还能穿不？我今天帮张婶剪茉莉，她跟我说，闺女肯定会想爸妈的。你说，萌萌是不是也在想我？”
夜深了，陈守义躺在床上，手里攥着萌萌的照片，慢慢睡着了。梦里，他看见萌萌穿着红裙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喊着“爸，我回来了”，他伸手去抱，却扑了个空——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红裙子上，像极了当年萌萌穿着红裙子，站在阳光下笑的样子。
他摸出手机，给萌萌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萌萌，爸想你了，你啥时候回来？”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他却没失望——他知道，总有一天，萌萌会看见的，会回来的。就像他装“老花镜园丁”，虽然剪秃了月季，却收获了张婶的唠嗑和一碗茉莉花茶，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一夜，陈守义睡得很沉，梦里没有冷粥，没有空房子，只有萌萌的笑声和张婶的茉莉花茶，暖得像春天的太阳。他不知道，这只是“108身份计划”的开始，后面还有更多的温暖和惊喜，在等着他这个“装神弄鬼”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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