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周第3天:红裙子沾泪印,冷饭热三遍也暖
傍晚的江南小城飘着点毛毛细雨,陈守义背着帆布包往家走,鞋尖沾了泥点,老花镜的镜片蒙着层雾——刚帮一楼王大爷把浇花的水管接好,大爷硬塞给他半袋橘子,说“自家树上结的,甜得很”。
帆布包里的《园艺大全》被橘子压得变了形,园艺剪的金属柄硌着腰,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累。走在巷子里,路过张婶家,窗户里飘出茉莉花茶的香,张婶还探出头喊:“老陈,明天早点来,我教你认月季品种!” 他笑着应了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以前回家的路要走二十分钟,今天愣是十五分钟就到了楼下。
掏出钥匙开门,“咔嗒”一声,屋里还是老样子:沙发上搭着他昨天穿的旧外套,茶几上摆着老伴的遗像,相框擦得锃亮。陈守义把帆布包放在门口,先去给遗像前的香炉添了炷香,烟雾袅袅升起,他对着照片笑:“老婆子,今天又帮了俩人,王大爷给了我橘子,张婶说明天教我认花,你说我这‘园丁’当得还行不?”
没人应声,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陈守义搓了搓手,转身进了厨房——中午的米饭还在电饭锅里,他盛了碗,想热一下,又想起张婶塞给他的橘子,剥了一个放嘴里,甜得齁人,却比家里的冷饭强多了。
“对了,还有事跟你说,”他又走到遗像前,手里捏着半个橘子,“今天剪月季的时候,我想起萌萌小时候了,她总爱揪花坛里的花瓣,说要给你做胭脂。那时候你还笑她,说‘咱萌萌以后是大美女,不用胭脂也好看’……” 话说到这儿,陈守义的声音顿了顿,喉咙有点发紧,他赶紧把剩下的橘子塞进嘴里,橘子汁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进了卧室,打开衣柜最上面的抽屉——里面放着个红色的布包,是老伴当年装嫁妆的。陈守义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叠着件红裙子,布料有点旧了,领口还沾着块淡淡的黄渍——那是萌萌高考失利那天哭的眼泪印。
“你看,这裙子还在呢,”陈守义把裙子拿出来,搭在椅背上,裙子的长度到膝盖,是萌萌十八岁生日时,他和老伴一起去商场买的,“萌萌那时候非要买红色,说‘高考穿红的,肯定能考中’,结果……” 他叹了口气,手指摸过裙子上的拉链,拉链头都有点生锈了,当年萌萌就是穿着这条裙子,跟他大吵一架,拎着行李箱出了门。
“爸,我考砸了,我没脸见你!”
“萌萌,没事,咱再复读一年……”
“我不复读!我要出国!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当年的话还在耳边响,陈守义的眼睛有点红。他记得那天,老伴拉着萌萌的手哭,他却板着脸说“走了就别回来”——现在想想,那时候要是软一点,萌萌也不会七年都不跟家里联系。
“老婆子,我那时候是不是太犟了?”陈守义坐在床边,看着红裙子,“要是我当时跟萌萌说句软话,她现在是不是就坐在咱身边,吃你做的韭菜鸡蛋饺子了?” 他伸手摸了摸裙子上的眼泪印,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萌萌的体温。
厨房里的电饭锅“叮”了一声,米饭热好了。陈守义站起来,把红裙子叠好,放回布包里,又仔细地塞回衣柜——他怕落灰,每个月都会拿出来晒一晒,就像萌萌还在家的时候一样。
盛了碗热米饭,他想炒个鸡蛋,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两个鸡蛋,还有半袋挂面。他叹了口气,还是煮了碗蛋炒饭,放了点盐,连葱花都没有。以前老伴在的时候,蛋炒饭里会放胡萝卜丁、玉米粒,还会撒点芝麻,香得很。
端着蛋炒饭坐在茶几前,对面就是老伴的遗像。陈守义扒了一口饭,有点干,他想起早上张婶给的茉莉花茶,去厨房找了个杯子,泡了一杯,茶香飘出来,混着饭香,竟比平时的冷饭好吃多了。
“今天张婶跟我说,她儿子在深圳开出租车,每天都给她打视频电话,”陈守义边吃边说,“我要是能跟萌萌打个视频电话,哪怕就看一眼,也行啊。你说萌萌在国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有没有人跟她说话?” 他扒了一口饭,又喝了口茶,眼泪掉进碗里,饭粒沾了眼泪,竟有点咸。
这碗饭,他热了三遍——第一遍热好,想起萌萌小时候抢他的饭吃;第二遍热好,想起老伴帮他擦嘴角的饭粒;第三遍热好,他终于吃完了,以前觉得噎人的冷饭,今天竟吃着有点香。
吃完饭,陈守义收拾碗筷,洗碗的时候,发现水槽里的水龙头有点漏水——以前这种活儿,都是他顺手就修了,今天却想起早上帮王大爷接水管的事。他从车库翻出扳手、螺丝刀,还有帆布包里的创可贴(上次帮人修自行车时备的),蹲在水槽前修水龙头。
左手食指的疤碰到冰凉的水管,他想起当年修机床的时候,也是这个疤,被烫得钻心疼,萌萌还小,抓着他的手说“爸,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现在,没人给他吹了,他自己从兜里掏出创可贴,贴在手上——不是因为疼,是想有点念想。
水龙头修好了,不漏水了。陈守义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膝盖,有点酸,他想起张婶说“明天教我认月季品种”,心里又有点期待。他走到阳台,把帆布包里的《园艺大全》拿出来,翻到“月季品种鉴别”那页,用铅笔在上面画了波浪线,还写了“张婶说玫瑰和月季的区别在刺”。
夜深了,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在阳台上。陈守义把《园艺大全》放回帆布包,又把帆布包放在门口——明天还要背着呢。他对着老伴的遗像说:“老婆子,明天我还要去公园,还要帮人剪花,还要听人唠嗑。萌萌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我笨,剪坏了月季,不过没关系,张婶说剪秃了明年还能长。”
他走到卧室,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今天的事:张婶的茉莉花茶,王大爷的橘子,还有被剪秃的月季。以前觉得空荡荡的一天,今天竟填得满满的。他摸了摸枕头底下,那里放着萌萌的照片,是她十八岁生日时拍的,穿着那条红裙子,笑得像朵花。
“萌萌,爸想你了,”陈守义轻声说,“你要是想家了,就给爸打个电话,爸不怪你,爸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照片上,仿佛萌萌在对着他笑。
这一夜,陈守义睡得很沉,梦里,他又变成了“老花镜园丁”,在公园剪月季,张婶在旁边笑,老伴在给她递茉莉花茶,萌萌蹲在花坛边,揪着花瓣说“爸,你剪得真丑”——醒来的时候,他的嘴角还带着笑,眼角却有点湿。
早上起来,陈守义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条红裙子,裙子还好好地叠在布包里。他煮了碗面条,放了个鸡蛋,吃完后,背着帆布包,戴着老花镜,又去了公园——今天,他要跟张婶学认月季品种,还要帮更多的人,听更多的话。
他想,也许不用等到108个身份,只要每天都能帮到人,每天都有人跟他说话,萌萌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他要穿着这身“老花镜园丁”的行头,带着萌萌去公园,指着那些被他剪秃的月季说:“你看,这是爸当年剪坏的,现在又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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