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悦来茶楼。
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刚刚落下，满堂看客还沉浸在“战王定宫变，侠妃斥朝堂”的激昂故事里。
“好！”
“说得好！”
“战王殿下威武！战王妃当真是女中豪杰！”
茶客们高声喝彩，铜板如雨点般砸向说书台。
昨日宫变的血腥，在说书先生的口中，己然化作了一段荡气回肠的传奇。
整个京城的舆论，都牢牢地站在了战王府这一边。
一名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端起茶碗，满脸兴奋。
“你们说，有战王妃这位神医在，陛下的龙体，定能安然无恙吧？”
他对面的一位老秀才捋着胡须，点头道。
“那是自然。战王妃连瘟疫都能治好，活人无数，区区急症，何足挂齿。”
“正是正是！我听说啊，战王妃入宫时，那叫一个气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把太医院那群酒囊饭袋给问得哑口无言！”
茶楼之内，一片赞誉之声。
就在这热烈的气氛中，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忽然压低了声音，对着同桌的几人神秘兮兮地开口。
“唉，你们说得都太早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故弄玄虚的调子，成功吸引了邻桌的注意。
同桌一人问道。
“王二麻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被称为王二麻子的瘦小男子，警惕地朝西周看了看，然后将身体凑得更近了些。
“你们的消息，都过时了！”
“我跟你们说个最新的，你们可千万别往外传！”
他这副模样，更是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周围几桌的茶客，都不自觉地放下了茶碗，竖起了耳朵。
王二麻子清了清嗓子，用只有附近几桌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我有个表舅的三外甥，是在宫里当差的。”
“他今天冒死递了消息出来！”
“说是……自从战王妃入宫之后，陛下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反而……反复了！”
“什么？！”
邻桌一人失声惊呼。
王二麻子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上却带着一丝得意。
“小声点！不要命了！”
“我那亲戚说，战王妃在寝宫里，又是翻药渣，又是用一些谁也看不懂的瓶瓶罐罐，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
“结果呢？”
“就在半个时辰前，陛下突然又咳了一大口血！比早上那次还厉害！”
“太医们都吓坏了，说……说是战王妃的虎狼之药，冲撞了龙体！”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茶楼里热烈的气氛。
“不会吧？战王妃可是神医啊！”
“是啊，怎么会这样？”
王二麻子冷笑一声。
“神医？我看未必！”
“医术这种东西，哪有次次都灵的？治寻常百姓和治真龙天子，那能一样吗？”
“再说了，她毕竟年轻，行事乖张，万一用错了药，那可是滔天大祸！”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
“这么说……陛下的情况，岂不是很危险？”
“天哪，国朝刚刚才经历一场大乱，可经不起折腾了啊！”
“嘘……慎言，慎言！”
恐慌和不安，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茶楼里蔓延开来。
刚才还对夜染霜赞不绝口的人们，此刻脸上都写满了忧虑与怀疑。
流言，是最锋利的刀。
它能杀人于无形。
就在这股暗流即将彻底涌动之时。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王二麻子身后响起。
“这位兄台。”
王二麻子回头，只见一个身穿粗布麻衣、面容普通的青年，正静静地看着他。
“你方才说，你那在宫里当差的亲戚，是半个时辰前递出的消息？”
王二麻子一愣，随即挺首了腰杆。
“没错！怎么了？”
那青年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请问，从皇宫到这悦来茶楼，快马加鞭，需要多久？”
王二麻子想也不想地答道。
“那起码也得大半个时辰！”
青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那你倒是说说。”
“你那亲戚，是如何做到在半个时辰前得到消息，然后又用大半个时辰的路程，把消息传到你这里的？”
“莫非，他会缩地成寸的神通不成？”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啊！
这个时间，根本对不上！
王二-麻子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张了张嘴，冷汗瞬间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我……我记错了！是一个时辰前！”
“哦？”
青年不依不饶。
“那你可知，一个时辰前，宫门早己落锁，任何人不得出入。”
“你的消息，又是如何传出来的？”
“我……我……”
王二麻子彻底慌了神，他猛地推开桌子，转身就想跑。
“你……你管不着！”
然而，他刚一转身。
那名青年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挡在了他的面前。
“想走？”
青年手一伸，快如闪电，一把扣住了王二-麻子的手腕。
王二麻子只觉得手腕像是被一只铁钳夹住，剧痛无比，动弹不得。
“啊！放手！放开我！”
他惊恐地大叫起来。
青年面无表情，另一只手，己经在他怀里迅速地摸索起来。
很快，他便从王二麻子的怀中，掏出了一块小小的、黑色的铁牌。
那铁牌之上，用朱砂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字。
“启”。
正是前太子，君天启的名讳！
茶楼里，有见多识广的商人，当场就认了出来。
“这是……这是东宫的腰牌！”
“没错！是东宫内侍的腰牌！”
青年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茶楼。
“诸位都看清楚了！”
“此人，乃是废太子君天启的余孽！”
“他在此妖言惑众，散播谣言，意图扰乱民心，构陷战王与王妃！”
他高高举起那块令牌，让每一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走到茶楼正中的一根顶梁柱前。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噌”的一声，将那块写着“启”字的令牌，狠狠地钉在了柱子上！
令牌的源头，就这么被赤裸裸地、毫不留情地，公之于众。
所有刚刚被煽动的茶客，看着那块令牌，再看看地上如泥的王二-麻子，脸上瞬间露出了恍然大悟和被人愚弄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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