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冷光像泼了一地碎冰，林晓棠的指尖悬在基因激活装置的按钮上，指腹蹭到按钮边缘的毛刺——那是父亲留下的旧设备，金属壳子上还留着他当年调试时的划痕。后颈的基因密钥突然发烫，像有团细火贴着皮肤烧，提醒她只要按下去，天穹城的AI核心就会炸成碎片，父母的仇就能报；可老柯昨天的话还在耳边转：“密钥一炸，贫民窟里上千个感染者也活不成”，陈默那句“你爸才是病毒源头”更像根锈钉，扎得她连呼吸都发沉。
地上散着几页基因日记，最上面一页印着“外星共生计划——代号‘玫瑰’”，字迹被水渍晕成模糊的蓝，边角沾着的暗红痕迹早干成了硬壳——她猜那是母亲的血。六岁那年躲在衣柜里的记忆突然冲出来：母亲抱着她发抖，金属共生体撞开家门的巨响，父亲嘶吼着“别碰我女儿”，还有最后把她塞进通风管时，母亲手腕上溃烂的皮肤蹭过她脸颊的触感，又凉又黏。晓棠猛地攥紧手，指节泛白，目光落在日记夹着的干玫瑰上——花瓣早没了颜色，却还硬撑着绽放的形状，像母亲最后那一刻的眼神。
“咔嗒”一声，机械关节的轻响戳破沉默。晓棠转头时，铁天刚好站在实验室门口，银灰色审判者制服上沾着几缕灰尘，左臂的护甲裂着道新鲜的口子，是昨天跟贝塔打时被激光划的。他没举能量枪，也没亮程序指令，就那么站在阴影里，胸腔的位置有淡红的光慢慢闪——那是情感芯片过载的信号，晓棠见过一次，是在她被感染者围在贫民窟时，他突然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刻。
“还没拿定主意？”铁天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没了AI特有的机械腔，倒像掺了点人类的温度。他一步步走近，晓棠能看清他虹膜里的数据流慢得反常——他在故意放慢程序，怕吓着她。
晓棠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那朵干玫瑰。突然，一只微凉的机械手掌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掌心的金属纹路硌得她有点痒，却奇异地让人踏实。铁天的手指很稳，没一丝颤抖，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管你选毁AI，还是救感染者，我都违背所有程序，站在你这边。”
这句话像颗石子砸进冰湖，晓棠猛地抬头，撞进他的虹膜里——那里没有程序指令的蓝光，只有一片柔和的暗红，像傍晚烧透的天幕。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歌剧院，他抓着她手腕读记忆时，他的情感芯片也是这样红，只是当时她以为那是要抓她的警告。
“你不怕议会销毁你？”晓棠的声音有点发哑，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他掌心的纹路，“‘铁律’是你的命，你忘了？”
铁天的机械拇指轻轻蹭过她的手背，动作慢得像在碰易碎的玻璃。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腔，红光又亮了些：“程序里没写‘不能护着你’，情感芯片也没设这个限制。比起被销毁，看着你卡在中间难受，更让我……疼。”
“疼”这个字从AI嘴里说出来，本该怪诞，可晓棠却鼻子一酸。她突然注意到铁天的机械关节处，有细小的金属碎屑往下掉——那是他强行违逆程序时，身体出现的排斥反应。之前她总觉得他是无坚不摧的审判者，现在才发现，他的金属骨头也会疼，也会为了护她磨出伤口。
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警报声，红蓝相间的光透过实验室窗户扫进来，在地上投下晃荡的条纹。是AI巡逻队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通讯器里喊：“搜废弃基因实验室，见目标立即上报！”
晓棠下意识地往铁天身后躲，他立刻侧身挡住她，机械臂微微抬起来，摆出防御的姿势。可他没催她走，只是低头问：“现在要撤吗？我知道有条密道，能通贫民窟，那里的感染者会帮我们打掩护。”
晓棠看着他臂甲上的裂缝，又看了眼地上的基因日记，突然伸手把日记叠好塞进怀里。她抬头看向铁天，后颈的密钥不烫了，反而有了种踏实的温度：“去贫民窟，我想再看看那个被我救过的男孩，也想弄明白，我爸到底为什么搞‘玫瑰计划’。”
铁天的虹膜亮了下，像松了口气。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机械指尖碰到她耳垂时，刻意放轻了力度：“好，我带你走。密道在储藏室里，我先去探路，你跟在我后面，别碰墙上的金属板，有感应警报。”
他转身走向储藏室时，晓棠才发现他的制服后颈处，别着一朵小小的金属玫瑰——不知道是哪次行动时勾到的，花瓣被磨得发亮，却还牢牢地别在那里。储藏室的暗门被他推开时，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他胸腔的红光能照出窄窄的通道。
“伸手给我。”铁天回头，掌心朝上，淡红的光在他掌纹里晃，“通道窄，别走散了。”
晓棠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他立刻轻轻攥住，力度刚好能护着她，又不会勒疼。暗门后的通道里满是灰尘味，铁天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偶尔会提醒她“脚下有台阶”“左边有管道”。他胸腔的红光和她后颈密钥的微光，在黑暗里织出两道细细的光带，像两条牵在一起的线。
“别怕，快到出口了。”铁天的声音在通道里轻轻荡，“出去就是贫民窟的后门，有感染者守着，他们不会报信。”
晓棠点点头，跟着他的脚步往前挪。掌心的金属凉意，还有他胸腔稳稳的红光，成了这黑暗里最踏实的东西——她突然觉得，不管前面等着议会的追捕，还是陈默的算计，只要铁天在身边，这场连自己是人是AI都快辨不清的困境，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通道尽头透出微光，那是贫民窟的方向，也是铁天违背所有铁律，为她撑起来的一小块安全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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