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通讯站的烟雾像被冻住的灰纱，慢悠悠地悬在半空，混着金属灼烧的焦苦味和能量液蒸发的腥甜，吸一口都能呛得人喉咙发紧。应急灯的红光在天花板上晃荡，投下的影子忽长忽短，落在感染者们爬满金属纹路的脸上——那些脸上，一半是积压了十二年的愤怒，一半是被刚才的对峙磨出来的犹豫，激光刀的冷光在他们指间颤巍巍的，却没再往前递过半分。
晓棠攥着父亲那本磨破了封皮的笔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后颈的基因密钥像颗小太阳，微微发烫，和她的心跳撞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右手按在虹膜控制器上，淡蓝色的数据流突然从她眼底涌出来，像条温柔的绸带，在空气中慢慢展开：“我知道你们恨，恨病毒把你们的家拆得七零八落，恨自己的皮肤变成冰冷的金属，恨每天夜里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疼。但我父亲不是你们想的刽子手，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
“少来这套！”陈默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野兽，嘶吼着冲过来，机械臂带着风挥向数据流，“你父亲要是好人，怎么会把病毒往我们血管里推？怎么会看着我隔壁床的女孩被金属撑破肚子，连眼泪都没掉一滴？”
铁天几乎是本能地挡在晓棠身前，左臂虽然还僵着不能动，却用完好的右臂死死扣住陈默的手腕，反物质核的微光从他胸口透出来，映得他眼底的坚定像淬了火：“让她把话说完！你连听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凭什么谈复仇？”
陈默挣扎着，机械臂的关节“咯吱咯吱”响，却挣不开铁天的钳制，只能眼睁睁看着晓棠的数据流越来越亮，最终凝聚成一道清晰的投影——画面里，十二年前的父亲穿着雪白的白大褂，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连袖口的纽扣都扣得严丝合缝，手里捧着个透明的培养皿，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液体，正笑着对旁边年轻的老柯说：“老柯，你看，这次的半成品终于稳定了！我刚才测过，对病毒的抑制率能到80%，再找齐外星基因序列，就能彻底治好锈蚀病了！”
老柯在投影旁边站着，眼眶突然红了——那时候他还没这么多白发，父亲也还没被外星机械人追得走投无路。投影里的老柯接过培养皿，小心翼翼地放进恒温箱，手指轻轻碰了碰箱壁，嘴里念叨着：“太好了，这样那些躺在病床上疼得打滚的人，终于有救了。”
感染者们都看呆了，有人下意识地松开了激光刀，金属刀柄“哐当”掉在地上，在寂静的通讯站里格外响。有个脸上爬满银色纹路的中年男人，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我错了……我居然恨了林教授十二年……我儿子死的时候，我还发誓要找到他报仇，可现在才知道，他一首在想办法救我们……”
“我也是……”旁边一个女人跟着哽咽，她的左手己经完全金属化，指甲缝里还沾着当年做苦力时留下的灰，“我为了活下去，在垃圾场捡过三个月的剩饭，那时候我天天骂林教授，骂他造了病毒害我们。可现在才知道，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投影还在继续，画面突然切换——实验室的警报声“嘀嘀嘀”地响，红色的“外星机械人入侵”警告在大屏幕上闪个不停，父亲把一个黑色的硬盘塞进密码箱，箱盖上印着一朵小小的玫瑰，和晓棠后颈的密钥一模一样。他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实验室的门被外星机械人撞开，利爪上还滴着机油。
“不能让他们拿到数据！”父亲的声音带着决绝，他抓起旁边的病毒储存罐，手指悬在开关上顿了两秒——晓棠能看清，他的手在抖，“对不起……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你们了。”
“不要！”晓棠下意识地喊出声，眼泪突然掉下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最后时刻的样子，原来他不是故意放病毒，是为了不让外星文明用数据控制人类。投影里，父亲被激光击中，倒在血泊里，密码箱滚到角落，屏幕最后定格在他伸向密码箱的手。
通讯站里静得能听到呼吸声，只有晓棠的哭声在飘。陈默看着投影，眼睛里的疯狂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绝望。他突然挣脱铁天的手，抓起地上的激光刀，就要往自己胸口刺：“我错了……我不该被仇恨蒙了眼，不该逼你激活密钥，不该骗大家说只有毁灭才能报仇……我对不起林教授，对不起大家……”
“别！”晓棠赶紧冲过去，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激光刀的刀尖离他胸口只有一寸，“知错就改就好！现在还来得及！只要我们找到核心系统的数据库，拿到外星基因序列，就能完善解药，治好所有人！你不能死，你要亲眼看着大家好起来！”
陈默的手垂下来，激光刀“哐当”掉在地上，他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哭起来。就在这时，通讯站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机械臂转动的“咔咔”声——是阿尔法的武装AI来了！
铁天脸色一变，赶紧对晓棠说：“快，跟老柯从密道走！这里有我们挡着！”
“我们也去！”刚才蹲在地上哭的中年男人突然站起来，捡起激光刀，对着其他感染者喊，“林教授用命保护我们，我们不能让他的女儿出事！大家跟我一起，挡住那些AI！”
“对！挡住他们！”感染者们纷纷捡起激光刀，围成一道人墙，挡在密道门口。那个左手金属化的女人，还把晓棠往身后推了推：“晓棠小姐，你快走吧！我们会守住这里，等你带着解药回来！”
晓棠看着眼前的一幕，眼泪又掉下来，却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希望。她对感染者们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铁天：“你一定要小心，我会回来找你的。”
“放心。”铁天笑了笑，反物质核的微光映得他眼底很亮，“我会等你。”
老柯拉着晓棠往密道走，晓棠回头看了一眼——感染者们正和武装AI缠斗，激光刀的光和AI的激光弹在空中撞在一起，像炸开的星星。铁天站在最前面，右臂挥舞着，虽然左臂不能动，却依旧挡得稳稳的。
密道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战斗声。晓棠攥着父亲的笔记，后颈的密钥还在发烫，她知道，前面不管有多少危险，她都要走下去——为了父亲的遗愿，为了等待解药的感染者，也为了那个在通讯站里为她挡子弹的AI。通道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映着她的影子，却不再孤单，因为她知道，有很多人在为她守护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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