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室的冰雾还未散尽，小龙女己收功起身。她赤足落在青石板上，白衣下摆扫过凝结的霜花，竟未沾半分寒气。孙婆婆连忙上前，递过一双绣着银丝的软靴，语气比先前柔和几分：“小姐，地上凉，快穿上。”
小龙女接过靴子，指尖刚触到靴面，便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她回头时，正撞见郭芙弯腰帮杨过拂去肩上的冰晶——方才杨过练功时，寒雾凝在他青布衣衫上，冻成了细碎的冰碴，郭芙的指尖划过他肩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杨大哥，你都练了三个时辰了，先歇歇吧。”郭芙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她早上特意在襄阳城买的桂花糕，“我特意留了几块，你尝尝还软不软。”
杨过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她的掌心，温温的。他低头咬了口桂花糕，甜香混着暖意滑进喉咙，驱散了不少寒气：“比昨天的还好吃，你是不是特意让张婶多放了糖？”
“你怎么知道？”郭芙眼睛亮了亮，脸颊微红，“我看你上次吃的时候，嘴角沾了糖渣都没擦，就想着你可能喜欢甜一点的。”
两人说话时，小龙女己默默穿好靴子。她走到石室中央的冰桌旁，拿起一个青瓷瓶，倒出两粒莹白的药丸，递向杨过：“这是‘冰心丹’，能助你稳固内力，化解寒毒。”
杨过接过药丸，指尖碰到她的指腹，只觉一片冰凉，连忙收回手：“多谢龙姑娘。”他刚要将药丸送进嘴里，却被郭芙拦住。
“等等！”郭芙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银簪，刺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药丸上。银簪尖立刻泛起淡淡的黑晕，她松了口气，“还好没毒。”
小龙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收回手时，指尖在袖中轻轻蜷起：“古墓丹药，从无下毒之说。”
“小心点总是好的。”郭芙把银簪插回发间，转头对杨过笑道，“现在可以吃了，冰心丹配着我的桂花糕，正好解腻。”
孙婆婆在一旁看得皱眉，刚要开口，却被小龙女用眼神制止。小龙女走到冰桌旁，拿起一本泛黄的古籍，指尖落在书页上，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杨过——他正低头听郭芙说话，嘴角还沾着点桂花糕的糖屑，郭芙伸手替他擦掉，他竟没躲开，反而笑了笑，眼神软得像化了的蜜。
“龙姑娘，你这古籍是《玉女心经》吗？”郭芙忽然转头，正好撞见小龙女的目光，她连忙走上前，指着书页上的图谱，“我之前在爹爹的书房见过残卷，你这上面的招式，比残卷上的更精妙。”
小龙女合上古籍，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是祖师婆婆留下的。”她顿了顿，看向杨过，“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杨过刚要应声，就见郭芙从怀中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她根据系统提示绘制的武学图谱：“杨大哥，我这有更适合你的。你之前练的‘天罗地网势’偏柔，我结合了爹爹的‘降龙十八掌’，改了几招刚猛的招式，你看看合不合适。”
杨过接过图谱，展开一看，上面的招式标注得详细，还贴心地用红笔圈出了发力点：“你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没看见？”
“你昨天半夜还在练功，我在旁边看你招式有破绽，就想着改改。”郭芙的指尖点在图谱上，“你看这里，出掌时要沉肩坠肘，不然内力会散。”她边说边示范，抬手时，劲装的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的红绳——那是杨过上次在集市上给她买的，上面串着颗小小的玉珠，正好卡在她腕间的浅窝处。
小龙女的目光落在那红绳上，又快速移开，走到石室角落的书架旁，抽出一本《素问》，却久久没有翻开。孙婆婆看在眼里，悄悄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小姐，这郭姑娘……好像对杨小子有意思。”
小龙女翻书的手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冰雾：“与我无关。”
可她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杨过——他正按照郭芙的图谱比划招式，郭芙站在他身后，伸手纠正他的姿势，两人的影子在冰雾中叠在一起，像一幅分不开的画。小龙女的指尖轻轻掐进书页，纸页被捏出一道浅浅的折痕。
“龙姑娘，你也来指点指点杨大哥吧？”郭芙忽然喊道，“你是古墓派传人，对‘天罗地网势’的理解肯定比我深。”
小龙女合上书，走到杨过身边。她站在他左侧，伸出手，轻轻按住他的左肩：“沉肩，不是坠肩。”她的指尖刚碰到他的肩，就见杨过下意识地往右侧偏了偏，正好避开她的手——他的右侧，郭芙正举着桂花糕，要递到他嘴边。
“杨大哥，你躲什么？”郭芙把桂花糕塞进他嘴里，“龙姑娘是好意教你，你别紧张。”
杨过嚼着桂花糕，含糊道：“我没紧张，就是刚才肩膀有点酸。”他说着，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正好和郭芙并肩站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比离小龙女近了不止一分。
小龙女的手僵在半空，又缓缓收回，垂在身侧。她看着杨过的侧脸，他的嘴角还沾着糖屑，眼神里的笑意是她从未见过的——不是对她的礼貌疏离，而是带着暖意的、鲜活的笑。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在聚贤庄，他挡在郭芙身前时的样子，那时他的眼神，也是这样亮。
“小姐，该喝药了。”孙婆婆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过来，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这是‘寒髓汤’，能助你稳固内功。”
小龙女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药汁极苦，她却面不改色，只是放下碗时，指尖在碗沿轻轻划了一下。郭芙看在眼里，从怀中摸出颗蜜饯，递过去：“龙姑娘，这个能解苦。”
小龙女看着她手中的蜜饯，是用胭脂红染过的，裹着一层细糖，和她平时吃的清淡点心截然不同。她摇了摇头：“不必了。”
“尝尝嘛，很好吃的。”郭芙把蜜饯塞进她手里，“我小时候吃药怕苦，娘亲就总给我准备这个，你试试。”
小龙女的指尖捏着蜜饯，糖霜沾在她冰凉的指腹上，竟慢慢化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嘴里。甜意瞬间驱散了药苦，带着点梅子的酸，让她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好吃吧？”郭芙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下次我多带点来，给你和孙婆婆都尝尝。”
杨过看着她们，忽然开口：“芙妹，你这蜜饯是在城南的‘蜜香园’买的吧？上次我路过，闻着香味就想买，结果卖完了。”
“是啊，我今早特意起早去排队的。”郭芙从袖中又摸出个小纸包，递给杨过，“给你留了一包，你路上吃。”
两人一来一往说着话，小龙女却忽然转身，走向石室深处的暗门。孙婆婆连忙跟上：“小姐，你去哪？”
“去练剑。”小龙女的声音从暗门后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飘忽，“你们……自便。”
暗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小龙女靠在门后，指尖还残留着蜜饯的甜意。她想起方才郭芙帮杨过拂去冰晶的样子，想起杨过吃桂花糕时的笑意，心口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有点发闷。
石室里，郭芙看着暗门的方向，疑惑地问杨过：“龙姑娘怎么突然走了？是不是我们打扰她了？”
“或许是她习惯独自练剑。”杨过把最后一块桂花糕递给郭芙，“别多想，我们继续看图谱吧。你改的这招‘亢龙有悔’，我总觉得发力不对。”
郭芙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暗门。她想起刚才小龙女捏着蜜饯的样子，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像冰下的水流，悄悄涌动着。
孙婆婆从暗门旁的小窗探出头，对着郭芙使了个眼色。郭芙会意，跟着她走到石室角落。
“郭姑娘，”孙婆婆压低声音，手里攥着个布包，“这是小姐让我给你的，说是‘冰蚕锦’，水火不侵，你带着防身。”
郭芙接过布包，展开一看，里面是块银白色的锦缎，摸起来又软又韧，还带着淡淡的寒气：“替我谢谢龙姑娘。”
“你呀，”孙婆婆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小姐她……很少给外人东西。你以后别总跟杨小子走那么近，小姐看了会不舒服的。”
郭芙的脸颊瞬间红了，连忙解释：“我和杨大哥就是朋友，你别多想。”
“是不是朋友，你自己心里清楚。”孙婆婆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姐自小在古墓长大，没接触过外人，性子冷，你多担待点。”
郭芙点点头，把冰蚕锦收进袖中。她回头时，正撞见杨过望着她，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孙婆婆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郭芙避开他的目光，拿起图谱，“我们继续看招式吧，你刚才说哪招不对来着？”
杨过走到她身边，手指点在图谱上：“就是这招‘见龙在田’，我总觉得内力跟不上。”他边说边比划，手臂抬起时，不小心碰到郭芙的手腕，两人都顿了顿，又快速移开。
暗门后的小龙女，透过小窗看着这一幕。她的指尖在门把上轻轻，首到指节泛白，才转身走向剑室。剑架上，那柄玄铁剑泛着冷光，她伸手握住剑柄，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可挥剑时，眼前却总闪过郭芙和杨过的身影——他们分享一块桂花糕，一起看图谱，指尖偶尔相触时的慌乱，像一根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她的剑招渐渐乱了，剑气扫过剑室的烛火，“噗”地一声，烛火灭了，只剩下剑刃反射的冷光，映着她苍白的脸。
石室里，郭芙忽然打了个喷嚏。杨过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是不是冻着了？我带你去外面晒晒太阳吧，这里太凉了。”
“好啊。”郭芙裹紧外袍，上面还带着杨过的体温，暖得她心口发颤。
两人并肩走出寒玉室，刚到甬道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小龙女提着剑，站在阴影里，白衣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浅光：“我也去。”
杨过和郭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杨过先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正好，外面的枫叶应该红了，龙姑娘也一起看看吧。”
三人沿着石阶往上走，甬道里的寒气渐渐散去。快到出口时，郭芙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递给小龙女：“这是‘暖身膏’，涂在手上能驱寒，你拿着。”
小龙女接过瓷瓶，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比刚才暖和了些。她捏着瓷瓶，看着郭芙的背影——郭芙正帮杨过拂去头上的蛛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她忽然觉得，手里的瓷瓶有点沉，暖身膏的香气混着桂花糕的甜意，在鼻尖萦绕，让她有些恍惚。
出口的阳光透过藤蔓洒进来，落在三人身上。郭芙率先走出古墓，伸了个懒腰：“终于出来了！外面的空气比里面好闻多了。”
杨过走到她身边，指着不远处的山坡：“你看，那片枫叶都红了，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小龙女跟在后面，站在古墓门口，没有上前。她看着郭芙和杨过的身影渐渐走远，两人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像碎了的阳光，落在她的白衣上。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瓷瓶，拧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药香飘出来，带着点桂花的甜意——那是郭芙特意加进去的，她说这样闻起来不那么苦。
孙婆婆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轻声道：“小姐，要不我们也过去吧？”
小龙女摇了摇头，重新拧上瓶盖，转身往古墓走：“不了，我还要练剑。”
她的脚步很轻，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沉重。甬道里的寒气再次裹住她，可这次，她却觉得，比在寒玉室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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