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偏院栽着两株老梨树，清晨的风卷着花瓣落在青石板上，铺了薄薄一层白。郭芙端着食盒站在院门口，指尖无意识地蹭着食盒上的竹编纹路——里面是她今早特意让厨房做的桂花糕，还温着一壶杏仁茶，本是想着小龙女今日要走，送点热食垫垫肚子，可走到院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杨过的声音。
“姑姑，这株‘止血草’你收在药箱最底层，蒙古兵的箭上常淬毒，万一遇到擦伤，用它嚼碎了敷上，比寻常金疮药管用。”杨过的声音带着几分认真，混着药草的清香飘出来。
郭芙的脚步顿在门槛外，食盒的温度透过竹壁传到掌心，却暖不了她突然发沉的心。她轻轻推开门，就看见杨过半蹲在石桌旁，手里拿着一株翠绿的草药，正低头往小龙女的药箱里放。小龙女站在他身边，一身素白长袍沾了几片梨花瓣，手里拿着块素色绢布，正细细擦拭药箱上的银铃，听见动静，两人同时转头看来。
“郭姑娘。”小龙女先开口，语气依旧清淡，只是手里的绢布停了停，目光落在她端着的食盒上，“是送早点来了？”
“嗯。”郭芙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迈步走到石桌旁，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桂花糕和杏仁茶，“想着你今早要启程，怕路上饿，让厨房做了点软和的。”
杨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药屑，笑着看向她：“还是芙儿细心，我刚才只顾着帮姑姑整理药箱，倒忘了让厨房备早点。”他说着，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小龙女面前，“姑姑，你尝尝这个，襄阳城里的桂花糕比终南山的蜜饯更甜些。”
小龙女接过桂花糕，指尖碰到杨过的手，又很快收回，轻轻咬了一小口，点了点头：“是挺甜的。”她的动作优雅，连吃糕的样子都像幅安静的画，可落在郭芙眼里，却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
郭芙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杏仁茶，滚烫的茶水烫得她指尖发麻，她却没松手。她看着杨过又拿起一块桂花糕，本以为是递给自己，没想到他转身走到药箱旁，将桂花糕用绢布包好，放进药箱的侧袋里：“路上走得久，饿了可以吃这个垫肚子，比干粮爽口。”
“不用麻烦，我带了干粮。”小龙女轻声说，却没有阻止他，只是低头继续擦拭药箱上的铜锁，锁扣被她擦得发亮，映出她平静的侧脸。
郭芙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杯沿硌得指节发白。她知道杨过是出于对长辈的敬重，可他对小龙女的细致，对药箱里每一株草药的叮嘱，对桂花糕的妥善安置，都让她想起在终南山时，杨过也是这样跟在小龙女身后，事事周全，处处上心。那时她以为是“姑姑”的身份让他格外在意，可如今她和杨过早己心意相通，这份“周全”落在别人眼里，还是让她心里发堵。
“对了，姑姑，这个你也带上。”杨过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油布，走到小龙女身边，帮她盖在药箱顶上，“最近总下雨，这油布是芙儿系统里的东西，防水性好，别让药草受潮了。”
“系统里的东西？”小龙女抬头看向郭芙，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郭姑娘的系统，果然有很多稀奇物件。”
郭芙勉强笑了笑，没接话。那油布是她上次整理系统空间时，随手给杨过的，想着他巡查防线时遇上下雨能用，没想到他转头就送给了小龙女。她不是小气，只是受不了这种“转手”的落差——她珍视的东西，在他眼里，似乎只是一件可以随意赠予他人的寻常物件。
“芙儿，你怎么不吃？”杨过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走到她身边，见她手里的杏仁茶一口没动，眉头皱了皱，“是不是杏仁茶太烫了？我帮你吹吹。”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她的茶杯。
“不用！”郭芙猛地缩回手，声音比平时高了些，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卷着梨花瓣落在石桌上的声音。她看着杨过惊讶的眼神，还有小龙女投来的目光，脸颊瞬间红了，赶紧低下头，小声说，“我不渴，你别管我。”
杨过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他蹲下身，平视着郭芙的眼睛，语气放得温柔：“是不是我刚才只顾着帮姑姑整理药箱，忽略你了？”
郭芙的睫毛颤了颤，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想说“是”，想说“你对她太好，我不舒服”，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小龙女是杨过的长辈，是特意来探望他的故人，她若是因为这点小事闹脾气，反倒显得她小气不懂事。她攥了攥手里的手帕，手帕上的栀子花绣纹被她捏得变了形，最后只摇了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还说没有。”杨过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还敢说没生气？”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眼神里满是宠溺，“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姑姑是我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她远道而来，我总不能冷落她。再说，我对她的心意，和对你的不一样，你该知道的。”
郭芙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里面映着她的影子，清晰又专注。她知道杨过的心意，可心里的醋意像藤蔓，缠得她喘不过气，不是不信他，只是控制不住地在意。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委屈：“我知道，可我就是……就是看着你对她那么好，心里不舒服。”
这话一说出口，她反而松了口气，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小龙女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手里的绢布轻轻搭在药箱上，眼神依旧清冷，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梨花瓣飘落。
杨过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心里又疼又好笑。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傻丫头，醋劲儿这么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送姑姑出城，我带你去城南的桃花林，那里的桃花开得正好，咱们去摘桃花做桃花糕，只做给你一个人吃，好不好？”
郭芙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和阳光的味道，心里的醋意渐渐消散。她点了点头，小声说：“那你说话算话，不许骗我。”
“不骗你。”杨过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转头看向小龙女，“姑姑，东西都整理好了吗？咱们该启程了，免得赶不上出城的时辰。”
小龙女点点头，弯腰提起药箱，银铃发出细碎的声响：“都好了。”她走到院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相拥的两人，目光在郭芙身上停留了片刻，轻声说，“郭姑娘，杨过性子跳脱，有时说话没轻没重，你多担待。”
郭芙从杨过怀里抬起头，看向小龙女，见她眼神真诚，不像是客套话，心里的最后一点别扭也消失了。她点点头：“我知道，龙姑娘放心。”
三人走出偏院，刚到府衙门口，就看见杨鹏飞站在石阶下，手里拿着份防务清单，像是在等什么人。他看到他们，脚步顿了顿，目光先落在郭芙身上，见她眼眶微红，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即又转向杨过和小龙女，语气平静：“杨少侠，龙姑娘，这是城西防线的新清单，郭靖大侠让我交给你。”
杨过接过清单，快速扫了一眼，递给郭芙：“芙儿，你先看看，我送姑姑出城，回来咱们再商量。”他转头看向小龙女，“姑姑，走吧。”
小龙女点点头，跟着杨过往城门口走去，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郭芙站在府衙门口，手里攥着那份防务清单，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
“郭大小姐，你没事吧？”杨鹏飞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带着几分关切。他看着郭芙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有些落寞。
郭芙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医帐还有些事要处理。”她转身就要走，却被杨鹏飞叫住。
“杨过对小龙女，只是敬重。”杨鹏飞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她耳里，“他刚才送你桂花糕时，眼里的光，和对小龙女说话时不一样。”
郭芙的脚步顿了顿，心里猛地一暖。她回头看向杨鹏飞，见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眼神却很真诚。她笑了笑，轻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鹏飞。”
杨鹏飞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往粮仓方向走去。郭芙站在府衙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又转头看向城门口的方向，阳光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她知道，杨过很快就会回来，会带她去看城南的桃花，会只做桃花糕给她一个人吃。可刚才心里那阵翻涌的醋意，还有杨过对小龙女的细致，像颗种子，悄悄埋在了心底，或许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还会悄悄发芽。
风又起，梨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她伸手拂去，攥紧了手里的防务清单，转身往医帐走去。襄阳城的晨光正好，可她的心里，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探望，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醋意己生，却难开口，这份藏在心底的情绪，像根细细的线，一头系着她，一头系着杨过，还有那个清冷的白色身影，将三方情缘，缠得越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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