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沼的湿腥气渐渐被林间的松香取代时,秋日的阳光己斜斜切过树梢——满地金黄的落叶被马蹄碾过,发出细碎的“咔嚓”声,道旁的野菊开得正好,黄灿灿的花瓣沾着晨露,风一吹就簌簌落进人的衣领里。
郭芙正帮陆无双拂去裤脚的泥点,指尖刚触到翠绿色的布料,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悠远的钟声,低沉浑厚,像从云端滚下来,震得林间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这钟声……”程英握着玉箫的手顿了顿,抬头望向钟声来处,“像是寺庙的晨钟,但这附近没有寺庙,倒像是……一灯大师的铁罗汉钟声。”
“一灯大师?”瑛姑怀里的阿毛刚睡醒,揉着眼睛往瑛姑颈窝里缩,瑛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拐杖往地上一戳,语气又冷了几分,“他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
杨过牵着马走在最前头,玄铁剑上落了片枫叶,他抬手拂去,对众人道:“不管是谁,先去看看再说。这钟声来得蹊跷,说不定和那西毒传人的毒有关。”
众人顺着钟声往前走,转过一道山弯,就见前方的空地上立着个石亭,亭下有张青石板桌,两个僧人正坐在桌边煮茶——前头的僧人穿杏黄色袈裟,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却面色红润,手里转着串檀木念珠,正是一灯大师;他身边的僧人穿灰色僧袍,身形魁梧,脸上带着道长长的刀疤,眼神却透着股忏悔的温和,正是皈依佛门的慈恩,也就是昔日的裘千仞。
“果然是一灯大师!”洪七公哈哈一笑,提着酒葫芦就往石亭跑,“老和尚,你不在大理念经,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敲钟,是想抢我的叫花鸡吃?”
一灯大师抬起头,目光落在洪七公身上时温和一笑,转而扫过众人,当看到瑛姑怀里的阿毛时,眼神微动,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洪帮主久违了。贫尼听闻襄阳城外有村民染毒,特来相助,没想到竟在此遇见各位。”
瑛姑抱着阿毛往后退了两步,拐杖尖首指一灯大师:“相助?当年我儿子快死的时候,你怎么不相助?现在装什么慈悲!”她的声音发颤,左眼下方的黑痣跟着抖动,眼里明明含着泪,却偏要瞪得圆圆的,像只被激怒的老兽。
慈恩站起身,对着瑛姑深深一揖:“瑛姑施主,当年害了你的孩子,是我的错。这些年我日日忏悔,若你能解气,便打我骂我,只求你别再怨恨大师。”
“你的错?”瑛姑冷笑一声,拐杖往慈恩脚边戳去,“你以为忏悔两句就完了?我儿子的命,能换回来吗?”
慈恩没有躲闪,任由拐杖尖擦着他的僧袍划过,脸上依旧是忏悔的神色:“不能。但我愿用余生诵经,为你儿子祈福,只求能赎一点罪孽。”
郭芙见场面僵住,连忙上前打圆场:“瑛姑前辈,您先别生气。方才阿毛发烧时,还拉着我的手说,希望奶奶每天都笑,不要总皱着眉头。您要是总这么气着,阿毛该担心了。”她说着,伸手摸了摸阿毛的头,阿毛果然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奶奶,不生气,阿毛怕。”
瑛姑的手猛地一松,拐杖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她低头看着阿毛的脸,眼眶终于红了,声音也软了下来:“阿毛不怕,奶奶不生气了。”
一灯大师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众人各倒了杯茶:“瑛姑,当年是贫尼对不起你。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若总困在过去的怨恨里,不仅苦了自己,也苦了身边的人。阿毛还小,他需要一个开心的奶奶,不是一个总带着怨气的奶奶。”
洪七公喝了口茶,咂咂嘴道:“老和尚说得对!瑛姑,你看阿毛多可爱,跟着你在黑沼里受苦,不如跟我们去百花谷,让周伯通那老顽童也见见这孩子,说不定他还能教阿毛几招功夫呢!”
提到周伯通,瑛姑的眼神又复杂起来,她捡起拐杖,却没再对着谁,只是轻声道:“我找他,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问问他,当年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他不是故意的。”一灯大师放下茶杯,念珠转得更慢了,“当年他得知你有了身孕,本想回来找你,却被我拦下了。我以为这样能让你断了念想,好好留在大理,没想到反而害了你。”
瑛姑猛地抬头看他,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是你拦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自私。”一灯大师的声音带着愧疚,“我以为只要他不回来,你就会慢慢忘了他,留在我身边。首到后来你儿子出事,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这些年我走遍江湖,就是想找机会对你说声对不起。”
石亭里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阿毛轻轻的呼吸声。过了许久,瑛姑抹掉眼泪,对一灯大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当年的事,不能全怪你,我也有执念太深的地方。”
郭芙见两人终于解开了心结,悄悄对杨过笑了笑,杨过也回以一笑,伸手帮她拂去落在肩头的落叶。这时,一灯大师忽然看向杨过,眼神落在他的玄铁剑上:“杨施主,你身上的内力有些驳杂,像是练了九阴真经的残篇,却又掺杂了其他功法,对吗?”
杨过愣了愣,随即拱手道:“大师好眼力。晚辈确实偶然得到了九阴真经的残篇,只是练起来总觉得内力不畅,不知是何原因。”
一灯大师拿起桌上的一片菩提叶,放在掌心:“九阴真经博大精深,但残篇终究是残篇,若强行修炼,很容易走火入魔。你之所以内力不畅,是因为你急于求成,想把残篇的功法和自己原本的武功融合,却忽略了本心。武学之道,讲究顺其自然,不是强行拼凑。”
他说着,指尖轻轻一弹,菩提叶就飘到杨过面前:“你试试用本心去引导内力,不要刻意去想残篇的招式,看看会不会顺畅些。”
杨过依言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着放下心中的执念,用本心引导内力在经脉中流转——果然,原本滞涩的内力竟变得顺畅起来,像被堵住的溪流忽然打通了河道,浑身都暖洋洋的。他睁开眼睛,对一灯大师深深一揖:“多谢大师指点!晚辈茅塞顿开!”
一灯大师微微一笑:“施主天资聪颖,只是需要一点点拨。武学如此,人生亦是如此,有时候放下执念,反而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他说着,目光扫过郭芙,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郭施主心善,又有急智,能在黑沼化解瑛姑的怨气,可见是个有福之人。你与杨施主情投意合,往后互相扶持,定能成就一段佳话。”
郭芙的脸微微一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杨过帮她拂落叶时,指尖的温度似乎还留在她的肩头。她抬头对上杨过的目光,两人都笑了,眼里的情愫像林间的阳光,温暖又明亮。
这时,慈恩忽然站起身,对众人道:“大师,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去襄阳城外看看染毒的村民了。郭施主说那西毒传人的毒是五毒散的变种,我或许能帮上忙。”
瑛姑抱着阿毛,对一灯大师道:“我也去。阿毛的退烧药是郭芙给的,我也该去帮忙救治村民,算是报答她。”
洪七公拍了拍石桌:“好!那就一起走!先去襄阳城外救村民,再去百花谷找周伯通,让他也来凑凑热闹!”
众人纷纷起身,陆无双牵着程英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跑:“走啦走啦!去襄阳城吃好吃的!郭芙,你答应过请我吃襄阳的胡辣汤,可不能反悔!”
郭芙笑着点头:“放心吧,管够!”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杨过,又看了看前方的一灯大师和瑛姑,忽然觉得,这秋日的林间格外温暖——没有黑沼的湿腥,没有怨怼的尖刻,只有松香、阳光,和身边一群并肩同行的人。
钟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不再悠远,反而带着几分热闹的暖意,跟着众人的脚步,往襄阳城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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