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丹房偶遇李老，己过去数日。
林昊的生活重归平静，除了修炼，便是前往外事堂寻找合适的任务。
那日李老深邃的目光似乎能洞穿人心，但对方并未再有后续举动，林昊便也将此事暂搁心底，专注于提升自身实力。
这日，林昊又接取了一个采集特定灵草的任务，需前往宗门后山一处山谷。
任务顺利完成，回程时，他途经丹房区域。
想着上次废渣处理得颇为干净，或许可以再寻些低劣药草或残渣，试试能否用《混沌吞天诀》提炼出些许有用能量，即便无用，也能锻炼对能量的精细操控。
他再次来到丹房后方的废料处理区。
今日当值的并非上次那名丹童，而是一位面容严肃的年轻丹师学徒，见到林昊这个生面孔，眉头立刻皱起。
“此处乃丹房重地，闲杂弟子不得靠近！”那学徒语气不善，带着丹师特有的、对“外行”的倨傲。
林昊正欲解释，一个苍老平静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让他进来。”
那学徒闻声，脸上的倨傲瞬间化为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惶恐，连忙躬身退到一旁：“是，李长老。”
林昊循声望去，只见李长老依旧坐在那个不起眼的石凳上，仿佛这几日都未曾移动过。他心中微动，走上前恭敬行礼：“弟子林昊，见过李长老。”
李长老微微颔首，浑浊却清澈的目光落在林昊带来的一个小布袋上：“这次又是什么？”
“是一些采集任务时顺带找到的劣质凝血草，药力斑驳，难以入药，弟子想着妥善处理掉。”林昊如实说道，打开布袋，里面是些色泽暗淡、形态干瘪的草药。
李长老看了一眼，不再多言，只是示意他去处理。
林昊走到熔炉前，如同上次一般，并未急于投入。
他拿起一株劣质凝血草，指尖微不可察地输送一丝混沌源炁，感知着其中稀薄且混乱的药力分布，以及因生长环境恶劣而渗入的土煞之气。
沉吟片刻，他决定尝试更精细的操作。
他并未将整株草投入，而是运指如刀，以源炁为引，极其细微地将草叶中叶脉药力稍浓的部分与蕴含大部分土煞的根茎表皮分离开来。
然后，他先将那些杂质最多的部分投入炉火边缘，控制着温度让其缓慢燃烧，避免土煞之气爆散。
待这部分化为灰白灰烬，再准备将那一点点微含药力的部分投入中心高温区，试图瞬间提纯出那微不足道的有效成分。
整个过程比上次更加繁琐精细，对源炁操控和精神力的要求也更高。
他全神贯注，额角甚至渗出细密汗珠。
就在他即将完成最后一步时，李长老的声音再次平静响起：
“左三指，源炁输出再弱半分，凝于草茎中段‘地煞’节点，可保土煞不泄，反哺炉火，增其烈度，更利后续提纯。”
林昊动作猛地一顿。
李长老指出的，正是他操控中一处极其细微的力竭之处！因分离操作过于精细，他对根茎部分的源炁控制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涣散，虽无大碍，但若按李长老所言改进，效果无疑更佳，且能借力打力。
他毫不迟疑，立刻依言而行，混沌源炁精准地弱了半分，凝于那处隐晦的节点。
果然，那部分残渣燃烧时，非但没有散出浊气，反而让炉火“嗡”地一声轻响，火苗窜高了一寸，变得更加炽烈纯粹。
林昊趁机将最后那点药力投入猛火之中，“嗤”的一声轻响，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红色轻烟升起，带着一丝极淡却纯净的药香，旋即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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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李长老深深一揖：“多谢李长老指点！”
这一次，他的感激发自内心。
这位老人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首指要害，显露出在丹道火候、能量掌控上深不可测的造诣。
李长老面色依旧古井无波，只是淡淡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手法独特，感知敏锐，但根基略显驳杂，似是野路子出身。分离药煞，何故先断‘水灵’支脉？岂不知水灵虽弱，亦可稍缓地煞之烈，反易操控？”
他指的是林昊分离草药时，下意识地先切断了草药中一条极其微弱的、蕴含水汽的脉络。
这是林昊基于下界炼丹理论的习惯，下界丹师普遍认为，处理阴性土煞时，需先隔绝可能与其勾结的水汽。
林昊闻言，沉吟片刻，并未因对方是长老而盲目附和，而是认真思考后，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李长老所言极是。只是弟子曾于下界杂书中见得一种理论，认为‘阴煞遇水则黏，蚀炉侵脉，难祛其根’。先断水灵，虽增一时之烈，却可保炉壁清净，后续处理更易，尤其对于低阶丹炉或长期处理而言，或可减少隐患。”
这是他结合下界一些偏门丹道笔记和自身理解得出的看法，在此界正统丹师看来，或许有些离经叛道。
果然，李长老那一首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罕见地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他仔细打量了林昊一番，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年轻人。
“下界理论？阴煞遇水则黏……”李长老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追索和计算的光芒。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推演这种观点的可行性。
良久，他缓缓点头，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有趣的观点。虽略显偏激，夺了药力三分灵性，但于养护丹炉、防微杜渐而言，确有其独到之处，尤其适用于低阶或公用之炉。看来，下界亦非全无道理。”
他看向林昊的目光，多了几分正视：“你并非死记硬背，知其然亦欲知其所以然，还能提出不同见解，很好。”
“弟子妄言，请李长老恕罪。”林昊恭敬道。
“何罪之有？”李长老轻轻摆手，“丹道一途，浩如烟海，谁敢言尽知？博采众长，触类旁通，方能走得更远。你灵觉过人，心思亦活，可惜……”他话未说尽，只是微微摇头，似乎觉得林昊不专研丹道有些可惜。
“弟子当前志在修行，丹道虽妙，暂无力分心。”林昊坦然道。
“嗯，大道为先，是对的。”李长老并未强求，只是又提点了一句，“你处理废料的手法，于细微处见掌控之功，对修行亦有裨益。日后若有闲暇，可常来此地，李长老允你使用最东侧那尊旧炉。”
说罢，他再次闭上双眼，仿佛入定，不再理会外物。
林昊心中却是微震。
李长老此言，无异于给了他一个默许的资格，甚至隐隐有一丝愿意继续指点之意。这无疑是意外的收获。
“多谢李长老！”林昊再次郑重行礼。
他知道，今日这番指点与对话，远比赚取几十贡献点珍贵得多。
这位深藏不露的丹房长老，其眼界与胸襟，远超他的预料。
他默默退出了处理区，离开丹房。
夕阳余晖洒落，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丹房角落，李长老缓缓睁开眼，望着林昊离去的方向，低声自语：“下界理论……灵觉超常，悟性亦佳，更难得是有自己之思。王家小子散布谣言，言其心术不正，服用禁药，看来，所言不实之处甚多。”
“或许，该多留意一下此子了……”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随即再次归于沉寂，仿佛与周围的药香炉火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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