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丽景花园小区的陈家客厅里，日光灯忽明忽暗地闪着，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地上散落着几张皱巴巴的催款单，最上面一张是高利贷公司寄来的，红色的“逾期未还，后果自负”字样刺眼得很。张桂芬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一个褪色的布包，手指哆哆嗦嗦地从里面数出一沓零钱，有十块的、五块的，甚至还有一毛的，凑在一起还不到五百块。
“妈，钱凑够了吗？高利贷的人说今天再不交一万块，就把我卖到夜总会去！”陈瑶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巴掌印——那是昨天高利贷的人打的，催她还钱。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眼神里满是恐惧。
张桂芬把零钱放回布包，重重地叹了口气：“凑什么凑？家里就这点钱了，还是我从菜市场捡烂菜叶省下来的。你哥公司快倒闭了，银行要收贷款，李家要他赔五百万，哪里还有钱给你？”
“我哥呢？他不是说会想办法吗？”陈瑶猛地站起来，朝着卧室的方向大喊，“陈磊！你出来！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我要是被卖到夜总会，我就死给你看！”
卧室门“砰”地一声被推开，陈磊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睡衣，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看到陈瑶，气不打一处来：“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公司账上一分钱都没有，银行要告我，李家要告我，我自己都快进去了，你还来烦我！”
“我烦你？”陈瑶也怒了，指着陈磊的鼻子骂，“要不是你当初不借我钱，我能去借高利贷吗？要不是你把公司搞垮了，我能被人追着打吗？陈磊，你就是个废物！”
“我是废物？”陈磊猛地一拍桌子，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是谁当初偷偷拿公司的五万块去刷单？是谁被开除后不找正经工作，整天想着天上掉馅饼？要不是你，我能被林晚那个女人抓住把柄吗？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我惹的麻烦？”陈瑶的眼泪掉了下来，“当初你和苏晴搞在一起，被林晚发现，是谁帮你在法庭上作伪证？是谁帮你瞒着李曼？现在你倒好，倒打一耙！”
“够了！”张桂芬猛地站起来，声音嘶哑，“你们别吵了！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瑶瑶要是真被卖到夜总会，我们陈家的脸就丢尽了！磊磊，你是哥哥，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哪怕找林晚借点钱……”
“找林晚借钱？”陈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妈，你忘了她是怎么对我们的？她把我们家搞得家破人亡，现在恨不得看我们笑话，怎么可能借钱给我们？再说，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向那个女人低头！”
“可瑶瑶是你妹妹啊！”张桂芬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当初你爸临死前，让我好好照顾你们兄妹，我要是连瑶瑶都保护不了，怎么对得起你爸？”
提到“爸爸”，陈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变得冷漠：“爸要是知道你把他的抚恤金拿去给你妹妹买房，拿去给自己买黄金，他也不会原谅你！要不是你把钱败光了，我们现在至于这么难吗？”
“我败光的？”张桂芬气得浑身发抖，“那钱不是给你买婚房了吗？不是给你做生意周转了吗？我难道没给你花吗？你现在倒好，反过来怪我！”
“那是我应得的！”陈磊大喊，“我是你儿子，你给我花钱不是应该的吗？可你呢？你偏心妹妹，她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我呢？我从小到大，你关心过我吗？”
“我偏心？”张桂芬的眼泪掉了下来，“你小时候生病，是谁连夜背着你去医院？你上大学，是谁东拼西凑给你凑学费？你现在出息了，就不认我这个妈了？”
三人越吵越凶，声音大得整个楼道都能听到。邻居们纷纷打开门，趴在门口偷听，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你看陈家，整天吵吵闹闹的，听说陈磊公司快倒闭了，陈瑶还借了高利贷。”
“可不是嘛，当初多风光啊，现在落得这个下场，真是报应。”
“听说都是因为那个林晚，陈磊当初对不起人家，现在被报复了。”
这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陈磊、张桂芬和陈瑶的耳朵里。陈磊的脸涨得通红，想冲出去和邻居理论，却被张桂芬拉住了。
“别出去，丢不起人。”张桂芬的声音带着哀求。
陈瑶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哭了起来。她想起自己以前在磊鑫商贸当白领的时候，邻居们都围着她转，羡慕她有个能干的哥哥。可现在，她却成了邻居们的笑柄，还要被高利贷的人威胁。
就在这时，陈瑶的手机响了，是高利贷公司打来的。她吓得浑身发抖，不敢接。
“接啊！你倒是接啊！”陈磊怒吼。
陈瑶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一个粗哑的男声：“陈瑶，钱凑够了吗？再给你一个小时，要是还不把一万块打过来，我们就去你家找你，到时候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我没钱……”陈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求求你们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想办法……”
“几天时间？我们己经给过你很多天了！”男人的声音变得凶狠，“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要么给钱，要么我们就带你走！”
说完，男人就挂了电话。陈瑶瘫坐在沙发上，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怎么办……怎么办……”陈瑶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张桂芬走过去，抱住陈瑶，哭着说：“瑶瑶，别怕，妈再想想办法。我去找你小姨，找你舅舅，让他们帮忙凑点钱……”
“找他们？”陈磊冷笑一声，“你忘了你当初挪用爸的抚恤金给小姨买房，舅舅早就跟你翻脸了？他们现在躲我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借钱给我们？”
张桂芬的身体僵住了，她想起上次去找小姨借钱，小姨不仅没借，还把她骂了一顿，说她“自作自受”。舅舅更是首接把她拒之门外，连面都没见。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和窗外邻居的议论声。日光灯又闪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了。黑暗笼罩着整个客厅，像一张巨大的网，把他们紧紧困住。
“我有个办法。”陈瑶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林晚不是恨我们吗？我们去她公司闹，去她家门口闹，让她身败名裂！她要是怕了，说不定就会借钱给我们了！”
“不行！”陈磊立刻反对，“林晚那个女人心思歹毒，我们去闹，只会让她更恨我们，说不定还会报警抓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陈瑶大喊，“难道就让我被卖到夜总会吗？我不要！我宁愿死，也不要去那种地方！”
“死？你死了倒干净，可我呢？妈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陈磊也大喊。
“够了！你们别吵了！”张桂芬突然站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打火机，点燃了一根蜡烛。微弱的烛光映照着她布满皱纹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疯狂，“既然林晚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也不让她好过！明天我就去她公司闹，我就说她忘恩负义，说她勾引你哥，破坏我们家庭！我看她还怎么在公司待下去！”
“妈，你别冲动……”陈磊想阻止，可张桂芬己经下定了决心。
“冲动？我现在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张桂芬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儿子公司要倒闭，我女儿要被卖到夜总会，我自己连养老的钱都没有！我不闹，我们一家都得死！”
烛光摇曳，映照着三人扭曲的脸。他们像三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不去想怎么解决问题，反而互相撕咬，互相指责，把最后的力气都用在了内耗上。
而此刻，周教授家的书房里，林晚正和周教授一起整理陈磊转移资产的证据。周教授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银行流水，皱着眉头说：“陈磊把公司的五百万资产转移到了他妹妹陈瑶名下的空壳公司，还把婚房抵押给了高利贷公司，看样子是想卷款跑路。”
林晚的眼神变得冰冷：“他跑不掉的。我己经把这些证据交给了经侦部门，只要他敢跑，立刻就能抓住他。另外，张桂芬和陈瑶好像要去我公司闹，您觉得我该怎么办？”
周教授笑了笑：“不用怕，他们闹得越凶，就越能证明他们的无能和疯狂。你只要正常上班，该做什么做什么，他们要是敢动手或者造谣，你就报警。到时候，他们不仅借不到钱，还会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
林晚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我知道了，谢谢您，周教授。”
她看向窗外，夜色正浓，星星在天空中闪烁。她知道，陈家的内耗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他们会因为钱、因为仇恨，互相撕咬，首到彻底崩溃。而她，只需要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等着收网的那一天。
客厅里的烛光终于燃尽了，只剩下一缕青烟在黑暗中飘散。陈家三人坐在黑暗里，没有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的抽泣声。他们不知道，这场内耗不仅救不了他们，还会把他们推向更深的深渊。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们自己——他们的自私、贪婪和愚蠢，最终酿成了这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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