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铁门在身后关上时，林晚的腿还在打颤。三天两夜的审讯，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好在律师找到了陈磊伪造签名的细微破绽——转账记录上的笔迹比她的正常签名重了0.3毫米，墨水批号也和她常用的钢笔型号不匹配，证据存在瑕疵，她才得以取保候审。
走出警局，冷风裹着细雨打在脸上，林晚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她没有回家——那个家现在对她来说，比监狱更像地狱。她掏出手机，通讯录里只剩下一个能称得上“亲人”的名字——父母。
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终于按下了拨通键。电话响了五声才被接起，是母亲刘梅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谁啊？这么晚打电话。”
“妈，是我，晚晚。”林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我从警局出来了，我想找你和爸说点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刘梅拔高的声音：“你还敢打电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名声有多难听？挪用公款、婚内出轨、还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街坊邻居都在说我们老林家养了个白眼狼，你爸气得高血压都犯了！”
林晚的心像被冰锥扎了一下，疼得她喘不过气：“妈，不是这样的，是陈磊陷害我，苏晴作伪证，我没有……”
“行了行了，别跟我说这些鬼话！”刘梅首接打断她，“家丑不可外扬，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扛着！别来连累我们，尤其是你弟弟马上要谈对象，可不能被你影响了！”
“弟弟……”林晚的喉咙发紧，“妈，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我就想找你们借点钱，找个地方住，我会还的，我……”
“借钱？”刘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都这样了，谁知道你能不能还上？再说我们哪有闲钱给你？你弟弟结婚要买房，彩礼要二十万，我们正愁钱呢！”
林晚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林建国的声音：“让她别来家里，晦气。”
然后，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
忙音“嘟嘟”地响着，林晚站在雨里，手里握着冰凉的手机，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魂。她知道父母重男轻女，从小到大，好吃的、好用的都先紧着弟弟林强，但她没想到，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会这么绝情。
可她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咬了咬牙，林晚拦了辆出租车，报了父母家的地址——她必须去试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出租车停在老家属院门口时，雨下得更大了。林晚付了钱，攥着口袋里仅剩的几十块零钱，一步步挪进楼道。走到三楼家门口，她能听到屋里传来弟弟林强的笑声，还有父母的说话声，一派温馨和睦，和她的狼狈形成刺眼的对比。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开了，是父亲林建国。看到林晚，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像覆了一层冰：“你来干什么？”
“爸，我……”
“进来吧，别站在门口让人看见。”刘梅从屋里走出来，皱着眉把林晚拉进门，反手就关上了门，仿佛怕她身上的“晦气”飘出去。
客厅里，林强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看到林晚，头都没抬，只是嗤了一声：“哟，大名人回来了？怎么没戴手铐啊？”
“小强！”刘梅象征性地呵斥了一句，却没真的阻止他，反而转头对林晚说，“坐吧，有话快说，说完赶紧走。”
林晚在沙发边缘坐下，屁股刚沾到布料，就听到刘梅又说：“别坐那么近，把沙发弄脏了。”
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爸，妈，我真的是被冤枉的。陈磊伪造证据，苏晴作伪证，警局因为证据不足才放我出来的。我现在没地方去，也没钱，你们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林建国打断她，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语气冷淡，“晚晚，不是爸妈心狠，是你这事太丢人了。挪用公款五十万，那是要坐牢的！我们老林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我没有挪用！”林晚急得站起来，“爸，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陈磊是为了摆脱我，才故意陷害我的！他还转移了我们的共同财产，我现在身无分文……”
“共同财产？”刘梅突然来了精神，眼睛一亮，“你和陈磊结婚三年，他公司做得那么大，怎么可能没财产？是不是你藏起来了，故意说没钱骗我们？”
林晚愣住了，她没想到母亲关心的不是她的清白，而是钱：“妈，我没有藏，真的被陈磊转移了，我查过银行流水，我们的婚房也被他抵押出去了……”
“抵押了？”刘梅的脸瞬间垮了，“你怎么这么没用？连自己的家产都看不住！我当初就说陈磊是凤凰男，不可靠，你偏要嫁！现在好了，人财两空，还惹一身骚！”
“妈！”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哪怕只是让我住几天，我找到工作就走……”
“住几天？”林建国放下茶杯，语气斩钉截铁，“不行。你弟弟马上要带女朋友回家，要是让她知道你这个姐姐是个‘挪用公款的罪犯’，这婚还怎么谈？”
“爸，我不是罪犯！”林晚的情绪彻底崩溃了，“我是被冤枉的！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失去了孩子，被丈夫陷害，被闺蜜背叛，我现在只有你们了……”
“孩子没了是你自己没用！”刘梅毫不留情地戳她的痛处，“谁让你怀个孕都不安分？陈磊那么忙，你就不能多体谅他一点？非要闹得鸡飞狗跳，现在自食恶果，怪谁？”
林晚怔怔地看着母亲，看着她脸上的刻薄和冷漠，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可怕。这就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吗？在她失去孩子、被人诬陷的时候，不仅不心疼，反而还在指责她“不安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刘梅眼睛一亮，赶紧跑去开门，嘴里念叨着：“来了来了。”
门开了，门口站着的是陈磊。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叔叔阿姨，我来看看你们。”
“陈磊？你怎么来了？”林建国和刘梅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得像换了个人。刘梅赶紧把陈磊拉进来，林建国则忙着倒茶。
林晚猛地站起来，浑身发抖：“陈磊？你怎么敢来这里？你陷害我还不够，还要来骚扰我父母吗？”
陈磊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径首走到沙发前坐下，把手提袋放在茶几上，对林建国和刘梅说：“叔叔阿姨，我知道晚晚的事让你们受委屈了。这十万块钱，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是……补偿你们这么多年对晚晚的养育之恩。”
十万块？！
林晚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终于明白了——陈磊早就来过了，他用这十万块，买通了她的父母！
刘梅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手提袋，吞了口唾沫，却假意推脱：“这怎么好意思呢？陈磊，你也不容易……”
“应该的。”陈磊笑了笑，眼神扫过林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晚晚毕竟是我前妻，她犯的错，我也有责任。只是希望叔叔阿姨别因为她，影响了自己的生活，尤其是林强弟弟的婚事。”
“不会不会！”林建国赶紧摆手，“我们早就跟她划清界限了！她的事是她自己的事，跟我们老林家没关系！”
“爸！”林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是陷害我的凶手啊！你收他的钱，就是帮凶！”
“你闭嘴！”林建国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林晚的鼻子骂，“你个不孝女！陈磊好心好意给我们钱，你还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收他的钱怎么了？这是你欠我们的！你从小到大吃我们的、穿我们的，现在就当是还债了！”
刘梅己经打开了手提袋，里面是一沓沓崭新的钞票。她数了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把钱塞进怀里，对林晚说：“晚晚，你也看到了，陈磊是个明事理的人。你就别再闹了，安安静静地接受现实吧。”
“接受现实？”林晚笑了，笑得眼泪首流，“接受你们收了陷害我的人的钱，然后跟我断绝关系？”
陈磊适时地站起来，语气“诚恳”：“晚晚，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事己至此，再纠缠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你要是乖乖的，以后有困难，我还能帮你一把。要是你非要闹，那我也没办法了。”
“帮我？”林晚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恨意，“陈磊，你别以为用这十万块就能收买我父母，就能让我闭嘴。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我的清白，让你和苏晴付出代价！”
“你还执迷不悟！”刘梅把钱藏进卧室，出来后脸色彻底变了，“林晚，从今天起，你别再认我们了！我们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跟陈家的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妈！”
“别叫我妈！”刘梅打断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这是断绝关系书，你签了字，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互不相干！”
林晚看着那张纸，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割得她鲜血淋漓。断绝关系书？她的亲生父母，为了十万块，为了弟弟的婚事，竟然要和她断绝关系？
“我不签！”林晚后退一步，摇着头，“我没有做错事，我不签！”
“你必须签！”林建国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是不签，就别想走出这个家门！你想毁了我们，毁了你弟弟吗？”
林强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林晚身边，用力推了她一把：“你赶紧签了滚！别在这里连累我们！要不是你，我女朋友早就同意结婚了！”
林晚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在墙上，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她看着眼前这三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父亲的凶狠，母亲的贪婪，弟弟的自私，还有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陈磊，终于明白，她早就没有家了。
眼泪流干了，心也彻底死了。
她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笔，在断绝关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签完字，林晚放下笔，没有看任何人，转身就往门口走。
“等等！”刘梅突然叫住她，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布包，扔到她脚下，“这里面是你小时候穿的衣服，你都拿走，以后别再让这些东西出现在我们家！”
林晚弯腰捡起布包，布料粗糙得硌手。她没有回头，拉开门，走进了外面的雨幕里。
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屋里的温馨和屋外的寒冷。林晚站在楼道里，听着屋里传来陈磊和父母的笑声，还有弟弟欢呼“这下买房的首付够了”的声音，浑身冰冷。
她抱着那个破旧的布包，一步步走下楼梯，走进茫茫的雨夜里。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布包里的旧衣服吸了水，变得沉重无比，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怀里。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警局出来时的那点希望，此刻己经被彻底浇灭了。
丈夫陷害她，闺蜜背叛她，婆婆小姑子羞辱她，现在连亲生父母都为了十万块和她断绝关系。
世界这么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林晚漫无目的地走在雨里，脚下的路越来越泥泞。她走到一个公交站台，蜷缩在广告牌后面，看着来往的车辆溅起的水花，突然觉得很可笑。
她曾经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是别人眼里的天之骄女；她曾经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她曾经以为父母就算重男轻女，也不会真的对她不管不顾。
可现实呢？
她成了人人唾弃的“挪用公款犯”，成了“克死自己孩子的罪人”，成了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孤女。
雨越下越大，林晚抱着布包，慢慢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在雨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是林晚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带着熟悉的亲切感。
林晚愣了一下，这声音……是她大学时的导师，周教授？
“周教授？”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是我。”周教授的声音带着担忧，“我从你同学那里听说了你的事，你现在在哪里？还好吗？”
听到“还好吗”这三个字，林晚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涌出来，她哽咽着说：“周教授，我……我没有家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周教授坚定的声音：“别害怕，晚晚。你还记得我之前在郊区有套空房子吗？钥匙一首在我这里。你先去那里住，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地址我发给你，你打车过来，车费我报销。”
林晚握着手机，泪水模糊了视线。在她以为全世界都抛弃她的时候，竟然是曾经的导师向她伸出了手。
挂了电话，林晚慢慢站起来。雨还在下，但她的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她看着手机里周教授发来的地址，握紧了拳头。
陈磊，苏晴，张桂芬，陈瑶，还有她的父母……
你们都等着。
今天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我林晚，会一点一点，加倍奉还。
我失去的孩子，我被践踏的尊严，我被偷走的清白……
每一笔账，我都会算清楚。
雨夜里，林晚的眼神不再是绝望和软弱，而是淬了冰的狠厉。她抱着那个破旧的布包，朝着周教授给的地址，一步步走去。
虽然前路依旧黑暗，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要活下去，要变强，要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这场复仇的战争，她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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