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宫墙如巨兽般切割天际线。
沈若初踏入永巷，青石板路冰冷，延伸向未知。
她曾是太傅嫡女，今为罪臣之女。
沈氏荣辱，系于一身。
入宫为妃，非她所愿，乃家族唯一生路。
她垂睑，掩去所有，只余温顺。
新燕宫，她临时的居所。院中一株老梅，枝干虬劲，尚未到花期。
几日下来，宫中人事复杂，远超书卷。
各宫娘娘间的请安，看似和睦，言语间却机锋暗藏。
谁得宠，谁失势，一个眼神，一句闲话，便能窥知。
沈若初默记，不多言，不多看，只求安稳。
一月后，中秋夜宴，设于太液池畔琳琅殿。
殿内灯火辉煌，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皇上携皇后驾临，众嫔妃起身行礼，环佩叮当。
沈若初位份低微，坐于末席，几近隐没。
她安静低头，品尝案上的【冰糖雪梨羹】。
一道锐利视线落在她身上。
沈若初背脊微僵，未抬头，己知来源。
她今日只着一身素雅月白宫装，未施粉黛，在一众花团锦簇中反而特别。
“那位何人？”皇帝的声音不高，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身旁总管太监李德全躬身：“回皇上，新入宫的沈才人。”
“沈才人？”皇帝重复，语气不明。
无数目光，或嫉妒，或探究，或轻蔑，齐齐射向沈若初。
她感到背上发麻，依旧稳坐。
“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再响。
沈若初缓缓抬头，面容平静，对上那双深邃龙目。
他果然如传闻英武，只是那探究让她不适。
皇帝看了片刻，移开视线，仿佛随口一问。
宴席继续，气氛己然不同。
邻座的芳仪压低声音，带着酸意：“妹妹真是好福气，一来就得了皇上青睐。”
沈若初浅浅一笑：“姐姐说笑了，皇上不过一问罢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这“青眼”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宫里，最不缺妒火。
宴后三日，太后派人传召。
慈宁宫庄严肃穆，檀香气味浓郁得令人心沉。
太后端坐凤座，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威严。
“沈才人，哀家看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太后声音温和。
“嫔妾惶恐，太后谬赞。”沈若初跪地，姿态谦卑。
太后慢条斯理拨弄手中佛珠：“皇上近来似乎颇为关注你。你觉得，为何？”
此话看似随意，实则暗藏陷阱。
答错，便是恃宠而骄，或是心机深沉。
沈若初心中念转，面上不显。
“回太后，皇上圣心难测，嫔妾不敢妄揣。”
她停顿一下，再言：“嫔妾只知，身为后宫一员，唯有恪守本分，侍奉君王，孝敬太后，方为正道。”
太后听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是个聪明的。”
她挥挥手：“起来。哀家这里有些新进的【云锦苏绣】，你挑一匹去做衣裳。”
“谢太后赏赐。”沈若初恭敬叩首。
这试探，才刚开始。太后的伪善之下，是更深算计。
果然，平静日子没几日。
宫中风传，皇上最宠爱的贤妃娘娘丢失一支极为珍爱的【凤穿牡丹金簪】。
那金簪乃先帝御赐，意义非凡。
贤妃震怒，下令彻查。
很快，矛头指向沈若初。
有宫女“恰巧”在沈若初宫苑墙角下，发现一小块碎裂红宝石，与金簪上宝石质色一般无二。
一时间，人言可畏。
“小小年纪，手脚竟如此不干净！”
“定是嫉妒贤妃娘娘盛宠！”
流言如刀，割向沈若初。
她被带到贤妃的瑶华宫。
贤妃柳眉倒竖，面色铁青。一众嫔妃或幸灾乐祸，或假意劝解。
“沈才人，你还有何话说？”贤妃声音尖利。
“本宫待你不薄，你竟敢做出此等宵小行径！”
沈若初跪在冰凉地砖上，脊背挺首。
“回娘娘，嫔妾没有偷窃金簪。”
“没有？”贤妃冷笑，“那这宝石如何解释？莫非它自己长腿，跑到你宫里？”
旁边的丽嫔添油加醋：“妹妹，你就认了吧。贤妃娘娘宽宏大量，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沈若初看向丽嫔，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心中了然，这怕是一场设计好的局。
若认，坐实罪名，轻则禁足，重则冷宫。
若不认，顽抗，罪加一等。
沈若初深吸一口气，脑中飞速盘算。
她记得，前日去御花园，曾与贤妃的贴身宫女碧月擦肩而过。
当时碧月行色匆匆，手上似乎拿着一个锦盒。
“贤妃娘娘，”沈若初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嫔妾确实未曾见过那支金簪。”
“但嫔妾前日在御花园西侧的【海棠小径】，曾见过碧月姑姑。”
贤妃的贴身宫女碧月闻言，脸色微变。
“你胡说！”碧月急忙辩解，“我前日并未去过海棠小径！”
“哦？”沈若初语气平静，“那日午后，细雨初歇，小径泥泞。碧月姑姑的【云霞色绣鞋】鞋底，想必还沾着那里的红泥？”
她顿了顿，补充：“海棠小径的泥土，颜色偏红，与宫中他处不同。”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碧月的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想藏起自己的脚。
贤妃何等精明，立刻察觉不对。
“碧月！”贤妃厉喝，“把你的鞋给本宫看看！”
碧月扑通一声跪下，瑟瑟发抖：“娘娘饶命，奴婢……奴婢……”
真相昭然若揭。
原是碧月不慎损坏金簪，怕贤妃责罚，便想出毒计，嫁祸给新入宫又略受关注的沈若初。
那块红宝石，也是她故意丢弃。
贤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碧月：“你这贱婢！拖下去，重打五十！”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沈若初自始至终，神色平静，仿佛只说了一件寻常小事。
但殿内众人看她的眼神，己然不同。
这个看似柔弱的新人，心思竟如此缜密。
沈若初起身，对着贤妃微微一福。
“娘娘明察，还嫔妾清白。”
她转身，缓缓走出瑶华宫。
殿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
这深宫，才刚刚开始。
作者“慕绯o”推荐阅读《冷月覆华裳》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DX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