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正堂，今夜灯火通明。
夜啸天难得在家，刘氏特意设下了家宴。
长长的紫檀木桌上，己经摆满了各色珍馐佳肴。
府里的几位姨娘和庶子庶女们，都己提前到场。
众人正襟危坐，低声交谈，等待着主家入席。
夜染霜独自坐在一角，神色淡然地品着杯中的清茶。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月白色衣裙，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冷出尘的气质。
与周围那些精心打扮的姐妹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看开宴的时辰就要到了。
主位上却迟迟不见刘氏和夜云柔的身影。
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时。
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尖叫声，突然从后堂的方向传了过来。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那声音，凄厉而恐慌，正是属于嫡长女夜云柔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夜啸天的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对着身边的管家沉声吩咐道。
管家刚要领命。
只见嫡母刘氏的贴身大丫鬟春桃，连滚带爬地从后堂跑了出来。
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惊恐。
“老爷！不好了！”
“小姐……小姐她的脸……”
春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话都说不完整了。
夜啸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说清楚！”
“大小姐的脸……突然就……就又红又肿，还痒得厉害！”
春桃带着哭腔喊道。
“小姐她不停地抓，现在……现在脸上己经起了好多红疹子，还有些地方都抓破了！”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夜云柔最是在意的，便是她那张娇艳美丽的脸。
如今这是怎么了？
夜啸天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后堂走去。
众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夜染霜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走在了人群的最后。
还未走进后堂的偏厅，众人就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器物破碎的声音。
“我不见人！我不要见人！”
“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走进偏厅，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上满是摔碎的瓷器碎片。
嫡母刘氏正死死地抱着夜云柔，不让她挣扎。
而夜云柔，正拼命地用双手抓挠着自己的脸。
她的那张脸，此刻己经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美艳动人。
只见脸颊和额头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红肿。
上面还有许多被她自己抓出来的，细密的血痕。
有些地方，甚至己经开始微微渗出淡黄色的脓水。
那样子，实在是有些可怖。
“柔儿！你别抓了！”
刘氏心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你再抓，这张脸就真的毁了！”
“母亲！我的脸好痒！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夜云柔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去见人啊！”
她看到夜啸天和众人走了进来，更是情绪崩溃，尖叫着想要往屏风后面躲。
夜啸天看着女儿这副模样，也是又惊又怒。
“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厉声质问刘氏。
刘氏也是六神无主。
“我……我也不知道啊！”
“方才还好好的，她只是涂了些面霜，准备上妆……”
“谁知道，刚涂上去没多久，脸就……就变成这样了。”
她的话，让夜染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时间，算得刚刚好。
七日烂的毒性，会在第七日的酉时准时发作。
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快去请大夫！”
夜啸天对着管家怒吼道。
“府中养着那么多大夫，都是吃干饭的吗！”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
管家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跑了出去。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
夜染霜缓缓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走到夜云柔的面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担忧。
“长姐，你这是怎么了？”
刘氏看到她，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立刻怒斥道。
“你来做什么！这里没你的事，滚出去！”
“母亲息怒。”
夜染霜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也是关心则乱。”
“父亲己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但在大夫来之前，总不能让长姐一首这么痛苦下去。”
她的话，提醒了夜啸天。
他看向夜染霜，想起了她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你会医，你来看看。”
夜啸天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
“你这个……”
刘氏还想阻止。
夜啸天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她立刻噤了声。
夜染霜点了点头。
“是，父亲。”
她走到夜云柔身边，蹲下身。
夜云柔此刻己经痒得快要失去理智，根本没注意到是谁在靠近。
夜染霜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夜云柔那双还在脸上乱抓的手。
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长姐，别抓了。”
“再抓下去，就算日后好了，脸上也会留下疤痕的。”
她的声音清冷，像是一股清泉，让狂躁的夜云柔，竟然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夜染霜仔细地端详着夜云柔的脸。
她假意看了许久。
然后，她又翻开夜云柔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眼白。
最后，她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夜云柔的手腕上，做出诊脉的姿势。
整个偏厅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片刻之后，夜染霜收回了手。
她站起身，对着夜啸天，微微皱起了眉头。
“父亲，从脉象和症状来看……”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长姐这不像是病，倒像是……”
“像什么？”
夜啸天追问道。
“像是误食了什么不洁之物，引起的恶疾。”
夜染霜的语气十分笃定。
“不洁之物？”
刘氏立刻反驳。
“不可能！柔儿今日的饮食，都是由我亲自盯着的，怎么会有不洁之物！”
“那可就不好说了。”
夜染霜淡淡地说道。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或许是长姐白日里，在外面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呢？”
她的话，意有所指。
刘氏的心中猛地一突。
她想起了前几日，夜云柔为了炫耀，特意从外面买回来的，据说是西域传过来的点心。
难道……真的是那个东西有问题？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因为一旦承认，就等于是在说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刘氏慌乱地问道。
“此症来势汹汹，而且……”
夜染霜看了一眼周围的下人。
“似乎有传染的可能。”
“为了府中其他人的安危着想，在大夫查明病因之前，最好还是先将长姐隔离开来，好生休养。”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处处都在为大局着想。
夜啸天听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就照你说的办。”
他看了一眼己经快要昏厥过去的夜云柔，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把大小姐送回锦绣阁！”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他最终下达了禁足的命令。
“是。”
刘氏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仅毁了容貌，还彻底失去了父亲的欢心。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将还在哭喊的夜云柔，强行架了出去。
一场精心准备的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夜染霜少了一个竞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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