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进窗棂。
夜染霜正坐在桌前，用一杆小巧的银杵，细细研磨着新买回来的药材。
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
丫鬟春杏快步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困惑。
“小姐，大小姐来了。”
夜染霜研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夜云柔便带着她的丫鬟春桃，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今日的夜云柔，一改往日的盛气凌人。
她穿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脸上画着淡妆，眉眼间带着几分刻意营造出来的温婉和歉意。
她一进门，就屏退了春桃，亲自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三妹妹。”
她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仿佛怕惊扰了谁。
“前几日是姐姐不好，一时气急，才对你说了些重话。”
“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说着，便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来。
“这是姐姐特意为你准备的赔罪礼。”
“你我姐妹一场，可不能因为一件衣服就生分了。”
夜染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夜云柔。
夜云柔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得很好。
“姐姐这是做什么。”
夜染霜缓缓开口。
“不过是些小误会，说开了便好，何必如此破费。”
“那怎么行！”
夜云柔不由分说地将盒子塞到她的手里。
“妹妹若是不收，就是还在生姐姐的气。”
“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春杏站在一旁，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示好，眼中满是警惕。
她可不相信这位大小姐会安什么好心。
夜染霜顺着她的意思，缓缓打开了盒盖。
一股馥郁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盒胭脂。
那胭脂盛放在白玉雕成的圆形小盒中，色泽艳丽，如同盛开到极致的玫瑰花瓣。
膏体细腻润泽，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的上品。
“这是‘醉红颜’。”
夜云柔的语气里，充满了炫耀。
“宫里贵妃娘娘最爱用的胭脂。”
“是用西域进贡的红蓝花，配上晨间的露水，和十几种珍贵香料，由御用的匠人手工制成的。”
“这一小盒，就值百两黄金呢。”
“姐姐知道你平日里不爱打扮，但女儿家，总归要对自己好一些。”
“用了这胭脂，保管妹妹的脸色，比三月的桃花还要娇艳。”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夜染霜伸出手指，轻轻地在胭脂的表面上沾了一下。
指尖传来一阵细腻冰凉的触感。
“那便多谢姐姐了。”
她将盒子盖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姐姐的心意，我收下了。”
夜云柔见她收下，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的冷光。
但那抹冷光消失得很快，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妹妹喜欢就好。”
她又假意关心了几句夜染霜的身体，便起身告辞了。
“姐姐就不打扰妹妹歇息了。”
“改日再来看你。”
送走了夜云柔，春杏立刻关上了房门。
她走到夜染霜身边，脸上满是担忧。
“小姐，这胭脂……”
“大小姐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
“这东西，咱们可不能用啊！”
夜染霜看着桌上的那个紫檀木盒子，脸上的笑容早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你说的对。”
“这东西，确实不能用。”
她重新打开了胭脂盒。
她没有再用手去碰触，只是将鼻子凑近了盒口。
她闭上眼睛，仔细地分辨着那股馥郁的香气。
在数十种名贵香料混合的浓郁芬芳之下，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淡淡的腥甜气息。
那味道，像是某种腐烂的菌类。
“果然不出我所料。”
夜染霜冷笑一声。
“春杏，去把门窗都关好。”
“是。”
春杏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照做了。
夜染霜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皮囊里，取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她用银针的末端，轻轻地刮下了一点点比灰尘还要细微的胭脂粉末。
她将粉末放在一张白纸上。
然后，她又从另一个小瓷瓶里，倒出了一滴透明的液体，滴在了那点粉末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点粉末，在接触到液体的瞬间，并没有溶解。
而是像活物一样，蠕动了起来。
并且，发出了极其微弱的“滋滋”声。
一股淡淡的黑气，从上面冒了出来。
春杏看得目瞪口呆，吓得连连后退。
“小……小姐，这……这是什么？”
“这是‘七日烂’。”
夜染霜的声音，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
“一种从南疆沼泽里的腐尸菌中提取出来的奇毒。”
“无色无味，混在胭脂水粉之中，根本无法察觉。”
“刚用的时候，会让人皮肤光滑，气色红润，比任何胭脂的效果都要好。”
“但七日之后，毒性便会发作。”
“中毒者的皮肤，会从内而外开始溃烂，长满恶心的脓疮。”
“不出半月，一张好好的脸，就会变得比恶鬼还要可怕。”
“而且，无药可解。”
春杏听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她看着那盒精美华贵的胭脂，眼神如同在看一条最毒的毒蛇。
“大小姐她……她好狠毒的心啊！”
夜染霜将那张白纸连同上面的毒物，一起扔进了火盆里。
纸张瞬间燃烧，化为灰烬。
“她想毁了我的脸。”
夜染霜的语气平静无波。
“那我就让她，也尝尝这‘醉红颜’的滋味。”
夜幕降临。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一只灵巧的夜猫，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将军府的亭台楼阁之间。
夜染霜避开了所有的巡夜家丁，来到了夜云柔居住的“锦绣阁”外。
她从袖中取出一根细细的竹管。
她将竹管的一端，插进窗户的缝隙里。
然后，她对着另一端，轻轻一吹。
一股无色无味的迷烟，便飘入了屋内。
片刻之后，屋内传来了轻微的倒地声。
是守夜的丫鬟被迷晕了。
夜染霜推开窗户，轻盈地翻身而入。
房间里，夜云柔睡得正沉。
她的脸上，还带着算计得逞的得意笑容。
夜染霜没有看她。
她径首走到了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
夜染霜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一个白玉瓷瓶上。
那是夜云柔最爱用的一款面霜，同样是价值不菲的贡品。
夜染霜打开了那盒从夜云柔那里“得来”的“醉红颜”胭脂。
她用银针，小心翼翼地从胭脂的底层，挑出了一撮比盐粒还要细小的白色粉末。
这，才是“七日烂”的毒源。
她不动声色地，将这撮粉末，混入了夜云柔那瓶昂贵的面霜之中。
然后，她用银针轻轻搅拌。
粉末很快就彻底融入了面霜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盖好瓶盖，将一切恢复原状。
做完这一切，她又悄无声息地，从窗口离开了。
仿佛，她从来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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