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将军府正堂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主位上端坐着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刘氏。
她今日穿了一身暗紫色绣金线牡丹的锦袍，头戴赤金点翠凤尾簪，妆容精致，神情却冷若冰霜。
她的下首，坐着将军府的嫡长女，夜清月。
夜清月年方十六，容貌艳丽，此刻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
她时不时地瞥向门口，眼底满是幸灾乐祸的期待。
堂下两侧，还站着几位低眉顺眼的姨娘和管事嬷嬷，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所有人都知道，主母刘氏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因为那个最不受待见的庶女夜染霜，请安迟到了。
按照将军府的规矩，凡是府里的子女，每日清晨都必须到正堂给嫡母请安，风雨无阻。
迟到，便是大不敬。
“什么时辰了？”
刘氏端起手边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旁边的李嬷嬷立刻躬身回答。
“回夫人的话，己经过了卯时三刻了。”
刘氏冷笑一声。
“好一个卯时三刻。”
“看来这府里的规矩，是越来越没人放在眼里了。”
夜清月适时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故作的担忧。
“母亲息怒，三妹妹许不是故意的。”
“女儿听说，她今早不小心失足掉进了后院的水缸里，想必是受了惊吓，耽搁了时辰。”
她的话听似在解围，实则是在火上浇油。
失足落水，不仅是迟到的理由，更是失仪的罪证。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浑身湿透，成何体统。
刘氏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失足落水？”
“我看她是脑子也跟着一起进了水！”
“把家法给我拿上来！”
“今天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家法硬，还是她的骨头硬！”
李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应声称是。
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很快就捧着一条手臂粗的紫檀木家法棍，走到了堂中央。
正堂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稀薄。
就在这时，一个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夜染霜来了。
她换下了一身湿衣，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袄裙，更显得身形瘦弱。
她的头发半干半湿，凌乱地披在肩上。
一张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微微泛紫。
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小花，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她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有同情，有鄙夷，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冷漠。
夜染霜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
她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地走到大堂中央。
她对着主位上的刘氏，盈盈一拜。
“女儿夜染霜，给母亲请安。”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病态的虚弱。
“母亲安好。”
刘氏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怒火中烧。
“你还知道来给我请安？”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嫡母吗？”
“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简首是丢尽了我们将军府的脸！”
夜染霜没有辩解。
她只是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女儿知罪，请母亲责罚。”
她的顺从，反而让刘氏准备好的一肚子训斥的话无处发泄。
刘氏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夜清月见状，立刻在一旁添柴。
“三妹妹，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就算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将军府苛待庶女呢。”
夜染霜闻言，缓缓抬起头。
她看向夜清月，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里，此刻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冷光。
“多谢长姐关心。”
“只是，我并非失足落水。”
夜清月脸上的笑容一僵。
刘氏也皱起了眉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染霜没有立刻回答。
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在场的人都心头一紧。
“咳……咳咳……”
她用手帕捂住嘴，咳得更加厉害了。
好不容易，咳嗽声渐渐平息。
她慢慢地摊开自己的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女帝之路：重生庶女逆袭医毒双绝众人定睛一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块素白的手帕上，赫然躺着一小块布料。
那布料己经被鲜血浸透，变得暗红发黑。
刘氏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什么？”
夜染霜的呼吸依然急促，她虚弱地开口。
“回母亲……女儿迟到，并非本意。”
“今晨女儿起身，准备前来请安，却在经过您院子外的回廊时，看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女儿心中起疑，便悄悄跟了上去。”
“没想到，竟然看到……看到后院的张三，正在撬您妆房的窗户。”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刘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那些金银首饰。
“女儿当时心急，便喊了一声。”
“那张三做贼心虚，见事情败露，便……便对我下了毒手。”
夜染霜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后怕和委屈。
“他……他用一块布堵住我的嘴，将我拖到柴房，想要把我按进水缸里淹死，杀人灭口。”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的那块血布。
“这……这就是他当时塞进我嘴里的布。”
“女儿拼死挣扎，咬破了舌头，才侥幸挣脱。”
“可那恶奴穷凶极恶，女儿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走了。”
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加上她此刻凄惨的模样和那块触目惊心的血布作为物证，让人不得不信。
夜清月彻底愣住了。
她和母亲明明是让张三去淹死夜染霜，怎么会变成了偷盗未遂，杀人灭口？
这个贱人，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又是怎么编出这么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的？
刘氏的脸色阴晴不定。
她当然不相信夜染霜的鬼话。
但现在，她却不能不信。
如果她否认，就等于承认是自己派人去杀害庶女。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将军征战在外，若知道她如此狠毒，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权衡利弊之下，刘氏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换上了一副关切又震怒的表情。
“岂有此理！”
“府里竟然出了这等吃里扒外的恶奴！”
她猛地一拍桌子。
“来人啊！”
“立刻封锁全府，把那个叫张三的狗奴才给我抓起来！”
“我要亲自审问，将他碎尸万段！”
夜染霜跪在地上，将头埋得更低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弧度。
她知道，他们找不到活着的张三了。
一个管事嬷嬷匆匆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夫人，不好了！”
“在……在柴房发现了张三的尸体！”
刘氏的心猛地一沉。
“他……他死了？”
“是的，夫人。”
管事嬷嬷颤抖着说。
“他倒在血泊里，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像是……像是畏罪自尽了。”
畏罪自尽。
这西个字，彻底坐实了夜染霜刚才的所有说辞。
现在，夜染霜不再是犯错迟到的庶女。
她成了揭发恶奴，险些丧命的有功之人。
刘氏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责罚她了。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夜染霜，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一向懦弱的庶女。
最终，刘氏疲惫地挥了挥手。
“罢了。”
“你也受了惊吓，今天就不必立规矩了。”
“李嬷嬷，派人送三小姐回房休息，再请个大夫去给她瞧瞧。”
“是，夫人。”
李嬷嬷连忙应道。
夜染霜从地上缓缓站起，再次对着刘氏福了一福。
“多谢母亲体恤。”
“女儿告退。”
说完，她便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转身离开了正堂。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夜清月一眼。
那彻骨的无视，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让夜清月感到难堪和愤怒。
看着夜染霜离去的背影，刘氏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她精心策划的一场杀局，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被对方反将一军。
她赔上了一个奴才的性命，却连对方一根头发都没能伤到。
这一局，她输得彻彻底底。
而夜染霜，则成功地免去了所有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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