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房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夜染霜正临窗而坐，手中翻阅着一本从太医院带回来的古医案。
春杏端着一盘新沏的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小姐。”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门房刚才送来了一张请柬。”
春杏将一张素雅的帖子，恭敬地递到了夜染霜的面前。
那帖子，用的是最上等的宣纸，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
只用清秀的小楷，写着一行字。
“未时三刻，听风楼，天字一号房，静候佳音。”
落款，是一个小小的，用朱砂印上去的“宁”字。
春杏有些困惑。
“小姐，这是谁送来的？”
“既不写名，也不说明事由，真是奇怪。”
夜染霜接过那张帖子。
她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个小小的“宁”字。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
大夏皇室，姓赵。
当今圣上的子女，名字里都带有一个“宇”字。
唯独五皇女，闺名唤作“赵玉宁”。
是她。
那个前世在夺嫡之争中，败得最惨，却也是唯一一个，在夜家满门抄斩时，为他们说过一句话的人。
那个行事最低调，最与世无争，却也最懂得隐忍的五皇女。
她主动找上了自己。
“备车。”
夜染霜将帖子，放在了烛火上。
纸张迅速卷曲，燃烧，化为一撮飞灰。
“去听风楼。”
……
听风楼，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茶楼之一。
这里往来的，非富即贵。
夜染霜走进茶楼，一个机灵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在自己的掌心，轻轻地画了一个“宁”字。
那伙计的眼神，微微一变。
他立刻躬下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贵客，楼上请。”
他将夜染霜，一路引至三楼最里间的一间雅房。
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股清雅的茶香，扑面而来。
房间里，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口，坐在茶台前。
她的面前，摆着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
炉火正旺，水汽氤氲。
她正专心致志地，用一双素白的手，冲泡着壶中的香茗。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温润如玉，秀雅绝伦的脸。
她的眉眼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沉静而又从容的气度。
没有三公主的骄纵，也没有太子党羽的嚣张。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株空谷幽兰，遗世而独立。
“你来了。”
五皇女赵玉宁开口了。
她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温润，悦耳。
“坐吧。”
她指了指对面的那个绣墩。
夜染霜依言，缓缓地坐了下来。
“不知殿下召臣女前来，所为何事？”
赵玉宁没有立刻回答。
她将一杯刚刚泡好的，色泽清亮的茶水，推到了夜染霜的面前。
“尝尝。”
“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父皇赏下的。”
夜染霜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香清冽，回味甘醇。
“好茶。”
“能让父皇另眼相看的人，自然也配得上这好茶。”
赵玉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安国公府的诗会，我当时也在。”
“你那三箭，很精彩。”
“殿下谬赞了。”
“还有三妹落水之事。”
赵玉宁继续说道。
“若不是你当机立断，不拘泥于世俗礼法，后果不堪设想。”
“你不仅救了她一命，也保全了我们皇家的颜面。”
“那件事，你做得很好。”
她的话，听似在闲聊，实则句句都在点明，她对夜染霜的关注，非止一日。
夜染霜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知道，这些，都只是开场白。
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
“还有太医院。”
赵玉宁的目光，变得深邃了些。
“魏正德的事，我也听说了。”
“你只凭着一本医书的线索，就扳倒了一位二品大员，还是太子的心腹。”
“这份胆识和智谋，连我那几个自视甚高的皇兄，怕是都比不上。”
她终于，提到了最关键的人物。
太子。
夜染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殿下今日找我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夸我几句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赵玉宁笑了笑，那笑容里，却带上了一丝无奈和凝重。
“没错。”
“我今日找你，是想和你，结一个盟。”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夜染霜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前世，五皇女在夺嫡之争中，一败涂地。
她虽然为人正首，心怀百姓，却因为太过仁厚，手段不够狠辣，最终被太子和三皇子联手打压，幽禁终身。
与一个注定的失败者结盟，似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赵玉宁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她缓缓地说道。
“在所有人眼里，我，都只是一个与世无争，毫无威胁的皇女。”
“而太子，却是如日中天，储君之位，稳如泰山。”
“与我为伍，就是与太子为敌。”
“这，是一场看起来，毫无胜算的赌局。”
她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
“但是，夜染霜。”
“你甘心吗？”
“你甘心，看着他，登上那个位置吗？”
“一个勾结朝臣，贪墨贡品，草菅人命，甚至……不惜伪造兵符，意图染指兵权的人。”
“你甘心，将这大夏的万里江山，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吗？”
夜染霜的心，猛地一震。
她没想到，五皇女竟然连兵符的事情，都知道。
看来，她隐藏在暗处的实力，远比世人想象的，要深厚得多。
“殿下，知道的不少。”
夜染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警惕。
“若想在这吃人的宫里活下去，总要有一些自己的眼线。”
赵玉宁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想争。”
“但现在，是他们，在逼着我争。”
“太子行事，越发乖张狠戾，毫无底线。”
“他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早己布下天罗地网，欲除我而后快。”
“我若再不反击，下场，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看着夜染霜，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恳切。
“我需要盟友。”
“一个像你一样，聪明，果决，而且……与他有着同样深仇大恨的盟友。”
夜染霜沉默了。
她知道，五皇女说的是事实。
前世的她，就是因为不懂得结盟，不懂得借力，才会孤军奋战，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这一世，她不能再重蹈覆覆辙。
五皇女虽然前世失败了，但她为人正首，心系百姓。
这一点，是太子，乃至其他任何一个皇子，都比不上的。
而且，她们有着共同的，最强大的敌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
夜染霜问道。
“就凭，我若登基。”
赵玉宁一字一顿地说道。
“必将彻查当年夜家军粮草一案。”
“还你父兄，一个清白。”
这个承诺，如同最后一根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夜染霜的心上。
她缓缓地站起身。
她对着赵玉宁，伸出了自己的手。
“合作愉快。”
赵玉宁也站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合作愉快。”
两只纤细，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夜染霜决定接受联盟。
“那我们，第一步该做什么？”
赵玉宁问道。
夜染霜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先联手，除掉我们共同的敌人。”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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