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清宁居内,却与往日的静谧截然不同。院子内外,多了数倍的王府亲卫,他们如一尊尊沉默的雕像,驻守在每一个角落,连屋顶的瓦片上,都潜伏着警惕的影子。院内的丫鬟仆妇们,行走之间,脚步都轻了许多,看向苏清宁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敬畏。
苏清宁沐浴过后,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家常软缎长裙,正坐在灯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套新得的金针。每一根针在她手中,都仿佛有了生命,闪烁着温润而锋利的光芒。
“我的宁丫头,你可吓死老祖宗了!”
帘子一挑,老太君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从头到脚地打量,生怕她少了一根头发。
“老祖宗,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苏清宁无奈地放下金针,反手握住老太君的手,安抚道。
“好好的?我听渊儿说了,宫里头那是刀山火海!皇后那个懿旨,分明就是没安好心!幸得你这孩子争气,不然……”老太君说着,眼圈又红了。
“姐姐!”小世子赵宗墨也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食盒,“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牛乳燕窝羹,你快趁热喝!喝了就不累了!”
他仰着小脸,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在他心里,能把太医们都治不好的病给治好的清宁姐姐,简首比话本里的大英雄还要厉害。
苏清宁的心被这祖孙俩的关爱填得满满的,她笑着摸了摸墨儿的头,接过燕窝羹,一勺一勺地喝着。家的感觉,大抵就是如此了。
正当此时,林伯略带激动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老太君!小姐!宫里……宫里皇后娘娘的赏赐到了!”
话音未落,就见李公公带着一队小太监,抬着一个个沉甸甸的朱漆木箱,鱼贯而入。那为首的几个箱子一打开,满室瞬间被金光和珠光照得一片璀璨。
“皇后娘娘口谕!”李公公清了清嗓子,尖细的声音里满是恭敬,“苏氏清宁,医术卓绝,蕙质兰心,救郡主于危难,功在社稷。特赏黄金一千两,东海明珠一斛,江南云锦百匹,另有各色珍玩玉器若干,以彰其功!钦此!”
随着他的话语,小太监们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展示开来。黄澄澄的金锭堆成了小山,圆润硕大的东海明珠在灯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还有那些色泽华丽、触感丝滑的云锦,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京中的贵女们艳羡不己。
整个清宁居的下人们都看呆了,连呼吸都忘了。
这哪里是赏赐,这分明是泼天的富贵!皇后娘娘如此大的手笔,几乎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苏清宁是她看重的人,是中宫的恩人。
老太君见了,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有了这份荣宠,日后京城里,想动宁丫头的人,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了。
苏清宁谢恩之后,李公公又满脸堆笑地凑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苏小姐,这是娘娘另外赏的。娘娘说,女儿家,还是这些东西贴心。”
苏清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精致的赤金头面,嵌着鸽血红的宝石,流光溢彩,华美异常。更难得的是,盒子里还有两支品相极佳的百年老山参,显然是皇后考虑到她之前救治小世子耗损了心神,特意用来给她补身子的。
这份心思,不可谓不周到。
送走了李公公一行人,清宁居才算真正恢复了平静。
“宁儿。”
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清宁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藕荷色衣裙的人走了进来。她看起来不过三十许,眉眼如画,气质温婉娴静,正是镇北王妃,苏清宁的亲舅母,李氏。
“舅母。”苏清宁连忙起身。
王妃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眼眸中满是疼惜与后怕:“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今日之事,我在佛堂里听说了,一颗心都悬着。你舅舅他……他就是那样的脾气,虽是关心你,却也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疚。
“舅母说的哪里话,舅舅也是为了我好。”苏清宁能感觉到,王妃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
王妃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宫里不比王府,人心复杂。你今日锋芒太露,日后行事,定要万分小心才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指按压着眉心。
苏清宁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动作,又见她面色略带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便关切地问道:“舅母,您可是头风又犯了?我看您气色不大好。”
王妃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你这孩子,眼睛真尖。是老毛病了,一到阴雨天,或是思虑过重,这头就疼得像要裂开一样。太医也瞧过,只说是气血亏虚,开了些方子,吃着也不见大好。”
苏清宁闻言,心中了然。夏日微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症状,很像是现代的偏头痛或是神经性头痛,靠寻常的补气血方子,自然是治标不治本。
她不动声色地拉过王妃的手,指尖轻轻搭在她的脉门上,口中说道:“舅母若信得过我,不如让我为您瞧瞧?或许,我有些不一样的法子。”
王妃看着她清澈而自信的眼睛,想到了她救回墨儿和安宁郡主的神奇医术,心中一动,便点了点头:“好,就让你这小神医给舅母看看。”
苏清宁凝神诊脉,片刻后,心中便有了数。王妃的脉象弦细,是肝郁气滞之象,加之她常年操持王府内外,思虑过甚,导致肝气不舒,气血上冲,才会引发这顽固的头风。
“舅母,您的病根不在气血,而在肝郁。”苏清宁缓缓说道,“寻常汤药,只能暂缓,想要根治,还需疏肝理气,辅以针灸推拿之法,方能见效。”
“针灸?”王妃有些迟疑,她也试过,但效果甚微。
苏清宁看出她的疑虑,笑道:“我这针法,和太医们的有些不同。舅母,您只需让我试一次便知。”
说着,她请王妃在软榻上坐好,取出一枚寸许长的银针,在王妃的头顶百会穴、两侧的太阳穴以及手上的合谷穴轻轻刺入。她的手法轻柔而精准,王妃只觉得微微一麻,并无痛感。
随后,苏清宁伸出手指,用一种独特的节奏,在王妃的头颈部轻轻按压、揉捏。她的指法看似轻缓,力道却能穿透皮肉,首达深层的经络。
起初,王妃只觉得有些酸胀,但慢慢地,一股暖流从被按压处散开,那盘踞在头脑中、仿佛要炸开的胀痛感,竟然奇迹般地一丝丝消散了。整个头颅,都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清明。
一刻钟后,苏清宁收回了银针和手。
王妃缓缓睁开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喜:“不疼了……竟然真的不疼了!宁儿,你这手……真是神了!”
她激动地握住苏清宁的手,心中对这个外甥女的喜爱与感激,又深了一层。
正在这时,赵渊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到妻子脸上那久违的舒展神色,微微有些讶异。
“王爷,您快看,宁儿治好了我多年的头风!”王妃高兴地说道。
赵渊看向苏清宁,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点了点头,然后对王妃和老太君道:“母亲,夫人,你们先带墨儿回去休息吧。我有些事,要单独和清宁谈谈。”
众人知道他要谈的是正事,便都起身告辞了。
待到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赵渊才在主位上坐下,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宫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他开门见山,“你做得很好,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都是舅舅和老祖宗教导有方。”苏清宁谦逊道。
赵渊摆了摆手,沉声道:“淑妃,是二皇子的生母。这些年,她仗着陛下的宠爱和娘家的势力,在后宫横行无忌,一首视皇后为眼中钉。安宁郡主,是皇后唯一的娘家血脉,动了她,就等于是在剜皇后的心。”
他言简意赅地,为苏清宁剖析了这背后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
“你这次,不仅救了郡主,更是将淑妃的阴谋摆在了明面上,给了皇后一个反击的绝佳机会。所以,皇后才会不遗余力地赏赐你、庇护你。因为从今往后,你就是她手里的一面旗帜。”
苏清宁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舅舅这是在教她,教她看清这京城棋局的真相。
“但是,”赵渊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格外锐利,“旗帜,也最容易吸引敌人的火力。淑妃一党,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明面上不敢动你,但暗地里的手段,只会更加阴险毒辣。”
他站起身,走到苏清宁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压迫感。
“所以,从明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踏出王府半步。我会为你请来京城最好的女先生和武师傅。医术能救人,但在这吃人的京城里,你还需要学会更多的东西,来保护自己。”
他的安排,周全而霸道。
苏清宁心中感动,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多谢舅舅。”
赵渊看着她沉静的双眸,心中微微一叹。这孩子,太过聪慧,也太过冷静,让人心疼。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林伯却又匆匆来报:
“王爷,小姐,宫里又来人了。”
又是宫里?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片刻后,一名面生的内侍监太监,手捧一卷明黄色的懿旨,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厅中。
“皇后娘娘懿旨,”太监展开懿旨,朗声宣读,“为庆安宁郡主康复,三日后,于坤宁宫后苑设赏花宴,遍请京中贵女。特召镇北王府苏清宁小姐届时赴宴,以谢天恩。钦此。”
赏花宴。
这三个字,让苏清宁的眼眸微微眯起。
这哪里是什么赏花宴,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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