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宣读完毕,内侍监太监满脸堆笑地将那卷明黄丝帛递到苏清宁面前:“苏小姐,请接旨吧。娘娘说了,您是这次宴会的主客,届时可要好好打扮一番。”
苏清宁伸出双手,平静地接过了这封滚烫的“请柬”。
“有劳公公走一趟了。”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清宁居内的气氛瞬间凝重下来。
赵渊负手而立,眉头紧锁,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他刚刚才下令不许苏清宁出府,皇后的懿旨就紧随而至,这无疑是当面打了他的脸。
“好一个皇后!”赵渊冷哼一声,眸中寒光闪烁,“她这是算准了本王会护着你,便用懿旨来逼你入局。名为赏花,实为示威。她要让你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亲口指证淑妃的罪行,让你做她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苏清宁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皇后这是要借她的口,将下毒之事彻底坐实,把淑妃钉死在耻辱柱上。届时,她苏清宁,将彻底站在淑妃一党的对立面,成为对方不死不休的眼中钉。
“舅舅,看来这宴会,我非去不可了。”苏清宁看着手中的懿旨,语气平静。
“要去,也得本王陪着去!”赵渊断然道。
“万万不可。”苏清宁立刻摇头,“那是后宫女眷的宴会,您是外臣,如何能去?您若强行插手,只会落人口实,说镇北王府恃宠而骄,干预后宫。这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她抬起头,迎上赵渊担忧的目光,眼神坚定:“舅舅,您说过,旗帜最容易吸引火力。但反过来说,只要旗帜不倒,便是最大的震慑。皇后既然要用我,就必然会护我周全。至少在宴会上,我的安全无需担忧。”
赵渊沉默了。他知道,清宁说的是对的。只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孤身一人走进那虎狼环伺的后宫宴席,他如何能放心?
“渊儿,宁丫头说得有理。”老太君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神色凝重,“皇后这一招,是阳谋。我们不去,是抗旨;去了,是入局。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只能迎难而上。”
她走到苏清宁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里满是信任与鼓励:“宁丫头,别怕。你不是一个人。三日后,老身亲自送你入宫。我倒要看看,有我这把老骨头在,谁敢动我镇北王府的人!”
有老太君亲自出马,赵渊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老太君是先帝亲封的护国长公主,身份尊贵,辈分极高,便是当今圣上见了,也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姑母”。有她坐镇,宵小之辈确实不敢造次。
“既如此,”赵渊沉吟片刻,终于松口,“林伯,去把王府宝库里那件‘流光羽衣’取出来。另外,再挑两名最机灵、身手最好的丫鬟,从今日起,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
流光羽衣,是用天山雪蚕丝织就,水火不侵,刀剑难伤,是王府的传家宝之一。赵渊此举,己是将防护做到了极致。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镇北王府都围绕着苏清宁赴宴一事高速运转起来。
王妃亲自为她挑选赴宴的衣裳首饰,教她宫中贵女间的礼仪和忌讳。从哪位娘娘喜好什么颜色,到哪家小姐脾气古怪,都一一讲得详尽。
赵渊则派人送来了京中所有勋贵世家的详细资料,厚厚的一摞,里面不仅有各家的人物关系,甚至连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都记录在册。
苏清宁知道,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信息,在关键时刻,都可能成为她的武器。她将这些资料一一记下,在脑中构建起一张复杂而清晰的人物关系网。
而她自己,也没有闲着。
白天,她跟着王妃学礼仪,看资料;晚上,便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捣鼓那些瓶瓶罐罐。
她利用王府药库里的材料,制备了几种特殊的药粉。有能让人浑身发痒、起红疹却验不出毒性的“痒痒粉”,有能瞬间释放大量烟雾、扰乱视线的“迷烟弹”,还有一种,是她用几种相克的草药混合而成,无色无味,一旦接触皮肤,便会迅速渗透,让人在半个时辰内西肢无力,头晕目眩的“软筋散”。
她从不指望别人的保护能万无一失,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底牌,才是最可靠的。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赏花宴当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苏清宁身着那件流光羽衣,外面罩着一层水蓝色的广袖纱裙,裙摆上绣着零星的银色小花,行走之间,波光流转,宛如月华倾泻。她未施粉黛,只在发间斜插了一支老太君所赐的凤头钗,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又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贵气。
老太君换上了一品诰命的朝服,精神矍铄,与苏清宁一同登上了前往皇宫的八宝琉璃车。
赵渊亲自将她们送到府门口,看着马车缓缓远去,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马车内,老太君握着苏清宁微凉的手,温声道:“宁丫头,记住,今日入宫,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一切,都有老祖宗在。皇后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不问,就安安静静地坐着。淑妃那边若有人挑衅,你也不必理会,自有我去应对。”
“是,清宁记下了。”苏清宁乖巧地点头。
她知道,老太君这是在用自己的威望,为她撑起一把巨大的保护伞。
然而,当马车抵达坤宁宫时,前来迎接的宫人却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启禀老太君、苏小姐,陛下刚刚下了口谕,说今日天气甚好,想与老太君叙叙旧,请老太君移步御书房一叙。”
老太君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个节骨眼上,皇帝突然召见?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这是要把她从清宁身边调开!
老太君心中一沉,但圣命难违,她不可能不去。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清宁,沉声道:“宁丫头,你自己进去。记住,万事小心。若有不对,立刻捏碎渊儿给你的玉牌。”
“老祖宗放心。”苏清宁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但心中却警铃大作。
没有了老太君的坐镇,这场赏花宴,瞬间从一场有惊无险的“示威”,变成了一场真正前途未卜的鸿门宴。
她深吸一口气,在宫人的引领下,独自一人,缓缓步入了繁花似锦、却又暗流汹涌的坤宁宫后苑。
后苑之中,早己是衣香鬓影,笑语盈盈。京中的贵女们三五成群,赏花品茗,言笑晏晏。
苏清宁的出现,如同一滴清水落入滚油之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有嫉妒,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一道目光,尤为怨毒,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她顺着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座凉亭下,一名身着华贵宫装的艳丽女子,正被一群贵女簇拥着,冷冷地看着她。
那女子,正是淑妃的亲侄女,兵部尚书家的嫡女王若兰。
看来,今天的第一道难题,己经来了。
苏清宁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随着引路的宫女,向皇后所在的主位走去。
然而,就在她行至一处假山旁的僻静小径时,一个娇弱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首首地撞向她,口中发出一声惊呼。
苏清宁反应极快,下意识地侧身一避,那身影便扑了个空,狼狈地摔倒在地。
“哎哟!”那少女痛呼一声,抬头看向苏清宁,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委屈地说道:“苏小姐,你……你为何要推我?”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周围的贵女们都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苏清宁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粉色衣裙、面容清秀的少女,脑中迅速闪过赵渊给的资料——户部侍郎家的庶女,林婉儿,性子怯懦,平日里与王若兰走得很近。
好一招恶人先告状。
苏清宁还没开口,一个尖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林妹妹,你怎么摔倒了?哎呀,苏小姐,我们知道你如今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可也不能这般恃宠而骄,随意欺负人吧?”
王若兰摇着团扇,款款走来,一脸的幸灾乐祸。
一瞬间,苏清宁便成了众矢之的。
她看着眼前这拙劣的栽赃嫁祸,心中没有半分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她正要开口辩解,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只见不远处的花丛后,一道修长挺拔的月白色身影一闪而过。那人似乎并未想过会被发现,只是在看到这边起了争执后,便悄然隐去了身形。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苏清宁却看得分明。那人头戴玉冠,腰悬长剑,眉眼清俊,气质卓然,绝非宫中内侍。
更重要的是,他的腰间,悬着一块与赵渊那块麒麟玉牌样式相似、但图样却是一只苍鹰的墨玉牌。
那是……禁军统领的令牌!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在看到这一幕后,选择袖手旁观,悄然离去?
一个巨大的谜团,瞬间笼罩在苏清宁的心头。她隐隐感觉到,今天的这场宴会,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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