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光斑,院子里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源于两位新住户截然不同的存在方式。
二丫终于对重复的“体操”感到些许厌倦,她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这个新环境的其他角落。
她就像一股难以预测的旋风,在院子里走动起来,好奇地摸摸这里,碰碰那里。
“哐当!”她只是想扶正一个靠在墙边的破旧木桶,却没控制好力道,木桶首接散架,木板掉了一地。
陈平安眼皮一跳,赶紧过去:“没事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二丫,轻拿轻放,记得吗?”
二丫看着散架的木桶,有点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轻。”
她绕过地上的狼藉,又看到井台边放着一个闲置的陶罐,看起来挺结实。
她伸出小手,想拿起来看看。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
陶罐在她手里应声裂开了一道细缝。
二丫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看着裂缝,小脸垮了下来,有些委屈地看向陈平安。
她明明己经很“轻”了。
陈平安:“……” 他努力维持笑容,“没……没关系,这个罐子本来就有点裂了……不怪你。”
他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得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换成铁制的。
而这一切,都被角落里的“观察者”尽收眼底。
小石头依旧坐在他的专属阴影里,但每当二丫制造出突然的声响或者靠近他所在区域时,他那小小的身体就会瞬间绷紧,像受惊的含羞草,无声无息地往更深的阴影里缩一缩,同时手中的炭笔会停顿一下,眼神警惕地追踪着二丫的移动轨迹,仿佛在评估威胁等级和规避路线。
陈平安看着一个动若脱兔、破坏力惊人,一个静如处子、警惕性超高,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到了晚饭时间,气氛更加微妙。
陈平安熬了一锅香喷喷的肉糜粥,希望能给两个孩子补补身体。
他将粥碗分别放在小石头和二丫面前。
小石头吃饭极其安静,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得不像个饿过肚子的孩子。
二丫则依旧保持着她的豪迈风格,端起碗,呼噜呼噜喝得香甜,声音响亮。
喝到一半,二丫或许是想表达友好,看见小石头碗里好像肉糜少一点(其实是小石头吃得慢),她觉得自己碗里的更香,于是突然伸出勺子,舀了一大勺自己的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咚”地一下扣进了小石头的碗里,粥汁都溅到了小石头的衣服上。
“吃!”二丫咧嘴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
小石头正专注地低头喝粥,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他被碗里突然多出来的粥和溅到身上的汁水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一颤,像炸毛的猫一样,几乎是本能地端着碗向后猛地一窜,瞬间退到了几步开外,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二丫,又看看自己碗里多出来的那勺粥,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类似于恼怒的情绪。
二丫看着他这么大的反应,笑容僵在脸上,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不领情,反而躲开了。
她有点无措地举着勺子,愣在原地。
“二丫!”陈平安赶紧出声,“不能这样!小石头自己有的,他想吃自己会吃。你这样突然伸手,会吓到别人的!”
他又连忙看向小石头:“小石头,没事吧?二丫不是故意的,她是想分给你吃……”
小石头抿着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碗里那勺“不请自来”的粥,又看了看二丫,最后低下头,小口地吃了起来,但身体依旧紧绷着,显然还在警惕。
一顿饭吃得陈平安心力交瘁,不停地在两边打圆场,解释“轻拿轻放”、“慢慢吃”、“不能突然碰别人”等等基本社交规则。
二丫似懂非懂,努力想遵守,但身体的本能和长期的流浪习惯让她总是出错。
小石头则用更深的沉默和更远的距离来回应一切突如其来的“干扰”。
夜幕降临。
陈平安铺好地铺,看着床上己经睡着的二丫(她倒是心大,沾枕头就着,睡姿豪放)和角落里蜷缩着、似乎己经入睡但睫毛还在轻微颤动的小石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带孩子,尤其是带两个如此“特殊”的孩子,远比他想象的要困难得多。
这不仅仅是喂饱肚子的问题,还要引导他们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如何与人相处,如何在一个集体里生活。
他原本设想的其乐融融、友爱互助的画面似乎遥遥无期,眼前只有鸡飞狗跳和小心翼翼。
“任重而道远啊……”陈平安喃喃自语,吹熄了蜡烛。
黑暗中,他听到角落里传来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那是小石头在无声地调整到一个更隐蔽的睡姿。
他也听到床上二丫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模糊的梦话,小腿一蹬,差点把薄被踹下床。
陈平安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既感到疲惫,又有一种奇异的充实感。
至少,这个院子,不再是他一个人了。困难虽多,但总得一步步来。
只是他不知道,院墙之外,己经有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在暗中窥探着这片刚刚有点“人气”的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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