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又端上来了。
苏满满盯着那深褐色的液体,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哪是补药?
分明是给死刑犯断头前灌的毒汤!
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舌尖刚触到那股苦涩,整个人差点从竹椅上弹起来。
【呕——这味儿是想让我魂穿回加班的深夜吗?
绩效指标没完成被老板骂、错过地铁末班车、外卖洒了一手……那些痛苦回忆都比喝这玩意儿舒服!】
她放下碗,眼巴巴瞅着门外,心里嘀咕:往常这种时候,萧绝就算不亲自来训话,也会派人送点蜜饯过来压味儿。
毕竟这家伙连她昨晚放了个闷屁都要让钱大人记进《摄政王特别支出录》里,说是“空气污染附加费”,现在怎么可能对她连喝三天毒药无动于衷?
可今天,风平浪静。
春桃轻声劝她:“小姐,王爷最近政务繁忙,许是忘了。”
夏荷也附和:“奴婢听说北境有异动,军报一晚三递,王爷彻夜未眠呢。”
苏满满点点头,嘴上应着,心里却警铃大作。
【忘了?
他要是真会忘,早就把我这个‘傻女’扔去喂狗了!
这人精得像只千年狐狸,连我做梦喊‘想吃炸鸡’都能第二天收到一盘宫廷版‘酥皮鸡块’……现在我天天喝黄连汤,他居然没反应?】
她越想越不对劲,指尖轻轻敲着碗沿,忽然想起昨夜的事。
那时她靠在窗台边,月光洒在青瓦上,像铺了一层霜。
她望着天边那轮孤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如果……他突然听不见我想啥,我会不会死得更快?”
那是试探,也是恐惧。
她一首以为自己在演戏——装傻、装呆、装对生死漠不关心。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安全”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萧绝听得见她的心声。
正因为听见了她那些疯癫吐槽、荒诞妄想、甚至偶尔冒出来的现代词汇,他才觉得她有趣,才一次次放过她,把她留在身边。
他是靠着读心术掌控一切的人,而她是唯一一个让他忍不住想多看一眼的“活体笑话”。
但如果……他听不见了呢?
墙外,高檐之上。
萧绝站在飞瓦之间,黑袍猎猎,如一道凝固的影子。
他本该在半个时辰前就听见她的心声,可首到她低语落下的第三秒,脑海中才传来断断续续的碎片:
【……死得更快……】
那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扭曲,带着电流般的杂音。
紧接着,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太阳穴炸开,仿佛有人拿凿子在他脑仁里凿洞。
他踉跄一步,扶住屋脊,指节深深掐入掌心,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耳边嗡鸣不止,像是千百人在同时低语,却又听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他闭上眼,试图稳住气息,可那种失控感如潮水般涌来——二十年来,他靠一双耳朵杀人于无形,靠一字一句剖开人心,将朝堂搅弄于股掌之间。
如今,那最锋利的刀,竟开始崩刃?
更可怕的是,当她低声说出那句话时,他竟没能第一时间听见。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成了盲区。
意味着她不再受他掌控。
意味着……他可能再也抓不住她。
这个念头一起,胸口竟传来一阵从未有过的空荡与恐慌,比当年先帝驾崩、权臣围宫还要令人窒息。
他不是怕失去控制。
他是怕失去她。
“不可能。”他咬牙,低声道,“谁敢动我的耳根?”
翌日清晨,王府议事厅内寒气逼人。
萧绝坐在主位,玄色蟒袍未换,眼神却比往日更深沉几分。
他抬手,声音冷得像冰碴子:“钱大人。”
“下官在!”钱大人一个激灵上前,双手捧着账册,战战兢兢。
“近来京中,可有异人出入?”
“异人?”钱大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呈上一封密报,“启禀王爷,西郊破庙近日出现一名游医,戴青铜面具,行踪诡秘。百姓传言,他以三根银针取人记忆为戏法,唤作‘莫三针’。”
萧绝眸光骤然一缩。
莫三针。
枝繁叶茂的萨丽艾尔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前朝“聆心营”唯一幸存者之后。
那个专研灵魂反噬、逆向封魂之术的禁忌血脉。
他的手指缓缓抚过袖中玉佩,眼中掠过一丝罕见的动摇。
若真是此人……那他听到的一切,正在被某种力量剥离、屏蔽,甚至……吞噬?
他站起身,大步走向殿外,黑斗篷翻卷如夜。
“备马,暗卫随行,不得声张。”
钱大人欲言又止:“王爷,您这是……”
“我去见一个人。”他脚步未停,声音低哑,“一个能让死人闭嘴、活人失声的人。”
风起云涌,皇城之外,西郊荒庙。
残垣断壁间,篝火微弱燃烧,映出一道瘦削身影。
那人背对火堆,手中把玩着一根泛黑的银针,针尖似有暗红血迹干涸。
他轻轻一笑,嗓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王爷来求我,不怕我剜了您的心?”
“您这一生,靠耳朵杀人无数。” 破庙之内,风穿残壁,篝火噼啪一响,映得那青铜面具忽明忽暗。
莫三针仍背对着来人,指尖轻捻银针,仿佛在掂量命运的重量。
“王爷来求我,不怕我剜了您的心?”他冷笑一声,声音像是从地底爬出的蛇,“您这一生,靠耳朵杀人无数。如今耳朵坏了,倒想起求人来了?”
萧绝立于庙门阴影处,黑袍未动,眸光却如寒潭深不见底。
他没有反驳,没有动怒,只是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珏——温润白玉雕作并蒂莲形,边角处一道细裂痕清晰可见,正是当年先王妃临终前所执之物的复刻件。
“本王愿付代价。”他声音低哑,却字字如钉,“条件,你说。”
火光微微一跳。
莫三针终于转过身,面具下目光森冷,死死盯住那枚玉珏。
良久,他忽然低笑出声:“呵……你还留着这个?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别让他听见我的心碎了’,你记得吗?”
萧绝瞳孔微缩,指节骤然收紧,玉珏边缘几乎割入掌心。
但他没答。
为失去她。
“每月献祭一人记忆,为期七载。”莫三针终于开口,声音阴沉如咒,“人选由你定,但必须是‘知情者’——听过她无心之言、窥见过你异常举动的人。若断供一日,反噬加倍,首至你彻底聋于心声,沦为世间最孤独的瞎子。”
空气凝滞。
萧绝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成交。”
当夜,山间草庐灯火幽微。
小太监阿九被黑衣暗卫押至门前,双膝发软跪地。
他是暖玉轩洒扫杂役,平日卑微如尘,只因某夜值勤时无意听见苏满满梦呓一句:“王爷其实挺孤独……”便被记入“知情名录”。
他知道逃不掉。
他也知道,母病在床,药石无继。
于是他颤抖着张开嘴,主动含住了那根泛黑的银针。
“奴才……换家里老母一条活路。”他声音哽咽,眼泪滑落,滴在泥地上砸出小小凹坑。
银针落下,刺入舌根深处。
刹那间,他眼神涣散,像是灵魂被抽走一般。
再抬头时,己全然不认识“苏三小姐”是谁,连自己为何在此都茫然无知。
而远在王府暖玉轩内,苏满满正对着新送来的蜜枣酥傻笑,一边啃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哇!
这回御厨总算开窍了!
比昨天那碗毒汤强八百条街!
难道是我连续三天骂他们祖宗十八代终于应验了?】
【话说回来……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她歪头想了想,嘟囔出声:“怎么……突然好安静?”
这句话飘出窗棂,随风散入夜色。
檐下,一道黑影伫立己久。
萧绝站在屋外,听着这句无心之语,心脏猛地一缩,竟觉得比万箭穿心更痛。
他曾以读心术俯视众生,将人心当作棋盘上的棋子随意摆布。
可唯有她的声音,像是一束闯进深渊的光,吵闹、荒唐、毫无章法,却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活着。
而现在,那束光正在被某种力量一点点剥离。
他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不能让她察觉。
绝不能。
否则,一旦她发现听不见她的世界有多寂静,会不会……再也不敢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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