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雪夜静得骇人。李天哿扶着钦天监的断壁，指尖抠进砖缝里的冰碴。臂上星纹灼灼发烫，皮肤下奔流的地脉之力与怀中星陨玉共振，震得他齿关都在打颤。
"蚀骨箭是宫造监的工艺。"周远用银针挑开箭镞残片，针尖沾上幽蓝磷火，"箭杆用的辽东寒铁，只有大内侍卫营配发。"
墨尘突然剧烈咳嗽，呕出的黑血在雪地上蚀出焦痕："不止...箭镞淬的是星陨玉粉——能破罡气的配方，只有守碑人一脉知晓。"
三人沉默对视。雪片落在李天哿轻颤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棱。他忽然想起武馆孩子们描星纹时稚嫩的手势，想起阿娘熬粥时佝偻的背影。有些线头，早该串起来了。
"去宫造监。"他碾碎掌心的冰碴，"趁地脉第二次灵爆前。"
宫造监的青铜门被雪埋了半截。李天哿手按门环时，臂上星纹突然逆流，烫得他几乎缩手——门内传来星陨玉粉的灼烧气，混着新鲜的血腥味。
"退后。"周远绣春刀划开门缝。刀身映出院内景象：七具工匠打扮的尸体呈星斗状倒毙，心口皆插着玄铁箭。正中熔炉烈烈燃烧，炉内竟熔着半尊镇国鼎的残片！
"噬魂阵。"墨尘声音发颤，"以镇国鼎为祭品，强抽地脉灵气...这是要炼'血髓玉'！」
炉火突然爆涨。青焰中浮起枚鸽卵大的血红玉石，表面蜿蜒着蛛网般的金纹——正是地脉玉缺失的核心部分！
"终于来了。"阴柔的嗓音从梁上传来。绯袍太监轻飘飘落下，指尖捻着支玄铁箭，"杂家还以为，要再碎一尊鼎才能引你们现身呢。」
李天哿臂上星纹骤然逆流。痛楚如跗骨之蛆啃噬经脉，他却死死盯着太监腰间晃动的令牌——鎏金底纹上刻着星月交辉的图腾，与墨尘那块守碑人令牌如同镜像。
"司礼监掌印，刘瑾。"太监笑吟吟拱手，"按辈分，该唤杂家一声师叔。」
墨尘突然暴起，枯掌首取对方咽喉："叛徒！三十年前盗走'星枢玉钥'的果然是你！」
双掌交击的气浪掀翻熔炉。血髓玉腾空而起，刘瑾袖中射出无数玄铁箭，箭镞竟全蘸着星陨玉粉！
"小心！」周远旋身将李天哿扑倒。三支箭擦着她发梢掠过，钉入地底时引发连环爆震——地下埋着的星陨玉粉被引燃，青火龙卷般冲天而起！
李天哿在火海中踉跄起身。臂上星纹疯狂闪烁，与空中血髓玉产生诡异共鸣。他忽然明白刘瑾的目的：要以守碑人血脉为引，让血髓玉吞噬地脉玉完成蜕变！
"墨尘！"他嘶声大喝，"逆转星轨！」
老者闻声掐诀，七具尸体眉心的朱砂印突然亮起。血线如蛛网般缠向刘瑾，却在触及绯袍前被无形屏障弹开——太监腰间令牌泛起幽光，正是守碑人一脉的"星障"！
"师侄啊师侄。"刘瑾轻叹，"你怎就不明白？暗渊阁许我们的，是星脉永续的江山！」
血髓玉突然爆发出刺目猩芒。李天哿怀中的星陨玉应声碎裂，碎片如活物般扎入他臂上星纹。剧痛中他看见幻象：武馆灶房里的阿娘、追着阿福跑的孩子们、老槐树下描星纹的小丫头...所有画面都被血玉的红芒吞噬。
"阿哿！」周远的惊呼仿佛隔着水幕。
李天哿突然福至心灵。他反手拔出钉入地面的玄铁箭，狠狠刺向自己臂上星纹——金血喷涌的刹那，血髓玉骤然黯淡！
"以血破契？！"刘瑾首次变色，"你竟敢自毁星脉！」
回答他的是墨尘燃烧精血祭出的古咒。老者七窍溢血，嘶声吟诵的守碑人古语引动天地异象：雪云洞开，北斗七星垂落光柱，将整个宫造监照得亮如白昼！
"走！」墨尘将某物塞入李天哿怀中，"去太庙...灵犀眼...」
后续的话语被爆炸声吞没。李天哿被气浪掀出高墙，最后看见的是周远决绝的背影——她绣春刀斩断横梁，将自己与刘瑾一同封死在火海中。
李天哿在护城河的冰面上醒来。怀中揣着墨尘临终塞来的物件——半块焦黑的守碑人令牌，背面刻着太庙地宫的星图。
臂上星纹己然黯淡，皮肤下却奔涌着陌生的力量。血髓玉的残力与星陨玉碎片在他体内交融，催生出灼痛而强大的新生星脉。
他蹒跚走向皇城深处。雪地上残留的星轨指向太庙，沿途宫灯次第熄灭，像在默哀又像在引路。
暗处有弓弦绷紧声。李天哿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挥，臂上星纹流转间，射来的箭矢竟调转方向没入阴影，传来闷哼与倒地声。
"告诉刘瑾。"他对着空寂的长街轻声道，"镇国鼎我会守到最后。」
太庙朱门洞开，香烛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李天哿踏过满地符纸残屑，最后停在三丈高的社稷坛前。
坛心供奉的灵犀眼己然碎裂，露出内里深不见底的地穴。十八尊镇国鼎的虚影在穴中浮沉，鼎身裂纹中渗出的不再是血玉，而是璀璨的星芒。
李天哿抚过臂上逆生的星纹，忽然笑了。
原来星脉从未背叛。它只是以痛楚为刃，劈开更大的天地。
雪光映亮他深邃的瞳孔，那里面沉浮着整条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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