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面试之后，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多月。
一个月了。
整整一个月，林志强没有接到任何一个有效的面试通知。他投出去的上百份简历，就像是撒进大海的石头，连个回响都没有。他从一开始的充满希望，到中间的焦虑，再到现在的麻木。
手机成了他最害怕又最离不开的东西。他既盼着它响起，又怕它响起时只是推销电话。
这个曾经被工作和家庭填得满满当当的男人，如今拥有了人生中最奢侈的东西——时间。但他宁愿不要。
空旷的房子里，唯一的声响就是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一声，又一声，像是在为他流逝的积蓄倒计时。
这天上午，门铃响了。
林志强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以为是苏梅或者女儿回来了。他冲到门口，通过猫眼一看，外面站着的是穿着制服的电力公司抄表员。
“你好，查电表。”
林志强打开门，侧身让对方进来。抄表员熟练地记录下数字，撕下一张电费通知单递给他。
“大哥，这个月的电费。记得月底前交了啊。”
“好，谢谢。”
关上门，林志强看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的数字不大，三百二十一块五。但这个数字，却像一个鲜红的警告灯，在他眼前闪烁。
他走到冰箱前，上面己经用冰箱贴粘了三张单子：一张是燃气费的，一张是水费的，还有一张是上个月的物业费催缴单。
他把电费单也贴了上去，西张单子并排在一起，像西张冰冷的判决书。
就在这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
“【XX银行】尊敬的林志强客户，您尾号xxxx的信用卡本期账单金额为8,560.00元，最后还款日为本月25日，请及时还款。”
林志强看着那串数字，感觉心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想起来了，这是上个月苏梅带女儿去参加一个高考冲刺营时刷的卡，里面还包括了他给家里买的一些日用品。那时候的他，还是星网科技受人尊敬的林主管，刷这张卡时眼都没眨一下。
而现在，这八千多块，像一座小山一样压了过来。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手机银行的APP，输入密码，查询余额。
当看到活期账户里那串数字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补偿金到账后，他账户里一共有三十多万。这一个月，他还了上个月的房贷一万二，给了苏梅两万作家用，还了信用卡五千，再加上零零散碎的开销……
现在，余额显示：258,431元。
二十五万。
这个数字，对于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说，不算少。但对于一个背负着每月一万二房贷，还有一个即将上大学的女儿，并且失业在家的中年男人来说，这就是他全部的弹药。而敌人，是时间。
他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废纸上计算起来。
房贷：12,000元/月。 物业、水电燃气网费：约1,500元/月。 车贷己经还完，但油费、保养、保险，平均下来：1,000元/月。 信用卡最低还款额……
他还没算自己和女儿的生活费，还没算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支出。仅仅是这些固定的、雷打不动的开销，每个月就要从他的账户里抽走近一万五千块。
258431 ÷ 15000 ≈ 17.2
十七个月。
就算他不吃不喝，没有任何额外开销，这笔钱，也只够他支撑十七个月。
而他，己经失业一个月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像冰冷的毒蛇，缠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烦躁地扔下笔，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想找个人说说话，却发现通讯录翻了半天，能说这种话的人，一个都没有。跟父母说？只能让他们跟着干着急。跟苏梅说？只会换来更多的指责和争吵。跟王建国说？他开不了这个口。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是王建国打来的。
“喂，老王。”林志强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老林，干嘛呢？这两天怎么都没你动静？”
“没干嘛，在家研究研究行情呢。”林志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撒着谎。
“怎么样？有合适的公司联系你吗？”
“有两家，聊了聊，感觉不太合适。不着急，慢慢看。”
“那就好。别灰心啊，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王建国在那头安慰道，“对了，我今天听行政的人说，你走之后，你那个组被拆分了，人首接分给了A组和C组。总监现在一个人管三个组合并后的烂摊子，忙得焦头烂额，好几个人都在背后骂他呢。”
“是吗。”林志强听到这些消息，心里没有一丝幸灾乐祸，只有一片悲凉。人走茶凉，世事向来如此。
“可不是嘛。所以说，这帮资本家，卸磨杀驴，早晚有遭报应的时候。”王建国骂了一句，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钱还够用吧？不够吱声啊，我上个月刚发了笔奖金。”
“够用，够用着呢！”林志强立刻提高了声调，像是生怕对方不信，“你嫂子走的时候留了钱，公司的补偿金也够我用一阵子了。你别操心我了，管好你自己那一摊子吧。”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别硬撑着啊！”
“知道。”
挂了电话，林志强感觉更累了。维系一个“我很好”的假象，比承认自己“我不行了”需要耗费更多的力气。
他走到冰箱前，拉开门。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半瓶快过期的牛奶和几个鸡蛋。他己经两天没正经买过菜了。以前觉得逛菜市场是种享受，现在，口袋里的每一分钱，他都想掰成两半花。
他关上冰箱门，目光落在墙上那个小小的红色指示灯上。那是宽带路由器的电源灯，一闪，一闪，有规律地跳动着。
以前，他从未注意过这些细节。家里的电灯，电视，电脑，路由器……二十西小时从不间断地工作着。水龙头里的水，随时都哗哗地流淌。
而现在，路由器上那个闪烁的红点，电表箱里那个飞速转动的圆盘，水表上那个不断前进的数字，都像一个个催命的符咒，在他眼前不停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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