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馆更衣室内，弥漫着汗水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叶辰烦躁地将练功服扯下，扔进储物柜。
今天本该很痛快。父亲叶擎天难得来分馆视察，当着所有亲传弟子的面，演示了一招“天罡掌”的精要。掌风凌厉，隔空竟将测试用的木人桩震出一道清晰的裂痕，引来满堂喝彩。叶辰也跟着激动，仿佛那雷霆之力己传入自己体内。
可偏偏，之后就在门口，在一个送外卖的底层瘪三那里，莫名其妙吃了瘪。那一巴掌怎么就拍空了？还差点让自己闪了一下。虽然对方立刻怂了，同伴们也没看出什么，只当是个笑话。但叶辰心里就是梗着一根刺，那小子低头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是什么？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漠然？仿佛自己奋力表演的嚣张，在对方眼里只是个无聊的把戏。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越想越憋屈。他叶大少什么时候在一个送外卖的面前丢过这种隐形的面子？
“辰哥，还琢磨那送外卖的呢？”一个跟班凑过来，嬉皮笑脸，“跟个跑腿的置什么气，下次见了，兄弟几个帮你好好‘照顾’一下他的订单。”
叶辰没接话，阴沉着脸换好衣服。他摸出手机，点开那个常用的外卖App，找到了今天下午的那个订单，看着上面骑手的名字和虚拟头像——一个戴着头盔看不清脸的默认形象。
“陈燊……”他念出这个普通的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屏幕。评价列表里清一色的“准时”、“态度好”、“五星好评”，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可越正常，他越觉得不对劲。
那种身手……那种瞬间躲闪的本能反应，绝不是一个普通外卖员该有的。他想起父亲演示掌法时说过的话：“武道一途，真正的高手，其息深沉，其形内敛，藏巧于拙，重剑无锋。”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钻进脑海。
难道……
他立刻否决了自己。不可能，一个送外卖的，怎么可能是父亲那种层次的人？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天气太热，眼花了。
但对找回面子的渴望，压过了这点理智。他眼神阴鸷地关掉手机屏幕。
“查一下这小子。”他对旁边的跟班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哪个站的？常跑哪片？我要知道他最怕什么。”
……
华灯初上，江市夜生活开始喧嚣。
陈燊接了几个晚上的奶茶单，电动车穿梭在霓虹闪烁的街道间。最后一个订单的目的地是一条灯光偏暗的老街后巷，导航显示是一家隐匿的清吧。
巷子很深，入口处堆着几个满溢的垃圾桶，蚊蝇绕着嗡嗡地飞。他把车停在巷口，拎着奶茶往里走。
刚走到一半，前面阴影里晃出来三个人影，叼着烟，挡住了去路。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另一个男人堵住了退路。
“哥们，送外卖啊？”前面一个黄毛青年吐着烟圈，吊儿郎当地开口，目光却不怀好意地在陈燊的外卖箱和口袋上扫视。
陈燊停下脚步，头盔下的表情看不清，声音透过口罩传出，依旧是那份软糯的平静：“麻烦让一下，顾客催单了。”
“催单？急什么？”另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嗤笑一声，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咔哒的轻响，“哥几个最近手头紧，借点跑腿费花花？你这一天跑下来，不少赚吧？”
西个人慢慢围拢过来，将他困在中间。狭窄的巷子里，空气变得粘稠而危险。
陈燊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奶茶袋。
“快点，磨蹭什么！”黄毛不耐烦地伸手就要来推他肩膀。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他的瞬间——
陈燊动了。
不是后退，也不是格挡。他的身体以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清的角度侧滑，黄毛的手擦着他的外卖服落空，整个人因惯性向前踉跄了一步。
几乎在同一时刻，陈燊拎着奶茶的手腕一抖，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哗啦声，里面一杯封盖不严的奶茶猛地晃出，恰到好处地、劈头盖脸地泼在了黄毛脸上！
“啊！我操！我的眼睛！”黄毛猝不及防，被甜腻冰凉的液体糊了满脸，瞬间惨叫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擦。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另外三人一愣。
就在他们愣神的这零点几秒，陈燊像是被吓坏了一般，声音带着惊慌的颤抖，语速却极快：“对、对不起！我没拿稳！地太滑了！我…我再去给顾客买一杯！”
说话间，他身体如同游鱼，从那个因同伴突然受袭而出现的一丝空隙中猛地钻了过去！脚步看似慌乱，却快得惊人，几步就冲出了包围圈，头也不回地奔向巷口光亮处。
“妈的！别让他跑了！”剩下三人反应过来，怒吼着想去追。
可地上洒落的奶茶和冰块让他们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等他们稳住身形，绕过还在捂脸惨叫的黄毛，追到巷口时，只看见那辆明黄色的电瓶车尾灯一闪，灵活地拐过街角，彻底消失在了车流之中。
“操！”领头的壮汉气得一脚踹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巷子深处，阴影晃动。
林雪从清吧的后门走出来，她刚才在里面采访完老板，准备从后巷离开去取车。她隐约听到了几句争执和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躲在拐角阴影处。
她看到了那个外卖小哥被围住的背影，也看到了那突如其来、巧合得过分的“意外”。看到了他如同受惊兔子般逃离，那速度……快得有点不像正常人逃跑。
她慢慢走到巷口，看着地上那一滩泼洒的奶茶和狼狈骂娘的混混，又望向早己空无一人的街道尽头。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武馆门口快速蒸发的汗迹。
暗巷里精准泼出的奶茶和惊人的逃脱速度。
那个叫陈燊的外卖员……
林雪从包里拿出采访本，快速翻到新的一页，用笔在上面郑重地写下了两个字，又在这两个字后面，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发丝，她眼中闪烁着记者发现独家线索时特有的、兴奋而专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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