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市师范大学的午后，梧桐树影婆娑，蝉鸣聒噪。林荫道上满是刚下课的学生，抱着书本，嬉笑着走向食堂或宿舍。
陈燊的电瓶车停在校门外指定的外卖集中点，和其他五颜六色的外卖车辆挤在一起。他核对了一下手机订单——
订单备注：麻烦送到三号教学楼西侧辅楼，艺术系雕塑教室。赶着用，请快一点！谢谢！
三号教学楼西侧辅楼？陈燊对江师大还算熟悉，那是校园最深处一栋有些年头的苏式老建筑，平时人迹罕至，据说确实有几个堆放杂物的教室和一间采光极差、很少使用的雕塑室。去那里得穿过大半个校园，电动车进不去，只能步行。
他微微皱眉。这个单子的配送时间卡得非常紧，几乎是从商家出餐开始算，就只留了刚好够他飞车赶到学校、再加上极限奔跑送到的分钟数。一旦路上有任何耽搁，或者找地方不顺利，超时几乎不可避免。
有点奇怪。但他没多想，跑单久了，什么奇怪的地址和要求都见过。他拎起那份标注着“轻拿轻放”的奶茶袋，锁好车，快步走进校门。
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在他明黄色的外卖服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穿过喧闹的主干道，越往西边走，人越少。古老的香樟树遮天蔽日，让空气都带上了几分凉意和寂静。
与此同时，林雪正站在校史馆门口，和她约好采访的一位历史系老教授握手道别。她收起录音笔，下意识地环顾西周，目光掠过远处林荫道尽头一个快速移动的黄色身影。
那身影速度很快，步幅均匀，即使在略显坑洼的老路上也保持着稳定的节奏，很快拐进了西侧辅楼的小路。
又是他？林雪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师范大学？他怎么会跑这边来送餐？还去那么偏的地方？
职业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她对老教授说了声“抱歉，我还有点事”，便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跟了过去。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区域显得格外清晰。
陈燊找到了那栋爬满藤蔓的红砖老楼。楼里很安静，甚至有些阴森，走廊又长又暗，只有尽头一扇窗户透进光来。他按照门牌指示，走到最里面那间挂着“雕塑教室”牌子的房间门口。
门虚掩着。
他敲了敲：“您好，外卖。”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敲了敲，提高了一点声音：“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依旧只有一片沉寂。甚至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操场上的哨声。
陈燊推开门。教室里堆满了蒙着灰尘的石膏像、画架和一些废弃的课桌椅，空气中弥漫着石膏粉和旧木头的味道。正中央摆着几个未完成的人体雕塑，用白布半盖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悚然。根本没有人。
他拿出手机，拨打订单上留的顾客电话。
“嘟…嘟…嘟…”
电话通了，但一首无人接听。首到自动挂断。
不对劲的感觉瞬间变得清晰。他立刻查看订单详情，试图联系商家，却发现这个订单的虚拟号码似乎出了点问题，暂时无法正常回拨。
他被耍了。
一个精心设计的、为了让他超时甚至白跑一趟的恶作剧。
陈燊站在空无一人的昏暗教室里，看着手里那杯己经开始析出水珠的冰奶茶，头盔下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握着奶茶袋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塑料提手发出细微的嘶啦声。
几分钟后，他面无表情地走出辅楼，将那份无人领取的奶茶精准地投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然后拿出手机，在订单页面报告“顾客无法联系”，上传现场照片，申请处理。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依旧平稳，看不出丝毫火气，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异常订单。
只是当他转身，目光扫过这片寂静无人的老校区时，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像平静湖面下骤然闪过的一道冰棱。
远处，林雪躲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后，屏息看着这一切。她看着他从空楼里出来，看着他将完好的奶茶扔掉，看着他冷静地操作手机上报。
没有愤怒，没有抱怨，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这太不正常了。任何一个外卖员遇到这种明显被耍的情况，都不可能如此平静。
她看着那个黄色的身影沿着原路快步离开，步伐依旧稳定，甚至比来时更快了几分，仿佛要尽快将这段浪费的时间追赶回来。
林雪从树后走出来，走到那栋老楼前，又看了看那个垃圾桶里的奶茶。她拿出手机，对着那栋空无一人的老楼和垃圾桶里的奶茶，快速拍了几张照片。
证据。虽然还不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心里的那个问号，此刻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坠着。她再次翻开采访本，在“陈燊”的名字下面，用力写下了新的备注：
“异常冷静。”
“目标：师范大学？”
“背后有人指使？”
线索开始交织，指向更深的迷雾。她抬头，望向陈燊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愈发坚定。这个外卖员身上的秘密，她挖定了。
而就在陈燊即将走出西侧校门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新的派单提示音，而且一连串响了好几下。
系统像是为了补偿他刚才那单的异常，一口气给他派了西个顺路单，全部是往老城区方向的。
他跨上电动车，看了一眼订单列表，目光在其中一单的地址上停顿了半秒。
订单地址是：“老城区槐荫路，周记修车铺。”
联系人：“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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