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西通八达,像巨兽的血管,延伸向未知的黑暗。付衡和江心橙选择了其中一条最狭窄的岔路,与简安、阿诚分道扬镳。身后,K的人马己经追进了通风系统,脚步声和命令声在金属管道中被放大,形成一种沉闷而压抑的回响,如影随形。
黑暗吞噬了一切光亮,他们只能依靠触摸管道壁和脚下的感觉前行。付衡的呼吸越来越重,每走一步,后背的伤口都像被钝刀割过。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他只能靠着惊人的意志力,以及紧握着江心-橙的那只手的触感,来维持清醒。
江心橙走在前面,她将自己的感官放大到极致。空气流动的方向,远处传来的滴水声,脚下铁板的松动声……这些都成了她判断方向的依据。她走得很稳,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片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前方出现一个向下的出口。江心橙探头看了看,下面似乎是一条废弃的矿道。她先跳了下去,然后转身,对着上面伸出手。
“跳下来,我接住你。”
付衡看着下方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睛,没有犹豫,纵身一跃。江心橙稳稳地接住了他,但付衡的体重加上伤势,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两人一起撞在粗糙的岩壁上。
付衡闷哼一声,江心橙立刻紧张地问:“撞到伤口了?”
“没有。”他靠着岩壁,大口喘着气,额前的碎发己被冷汗浸湿。他强撑着站首,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江心橙扶住他,入手一片滚烫。她伸手探上他的额头,那温度高得吓人。
“你发烧了。”
“小问题。”付衡推开她的手,试图证明自己没事,但身体的虚弱却出卖了他。
“别逞强了!”江心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她搀着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这条矿道比通风管更难走,脚下是碎石和积水,头顶时不时有松动的石块掉落。
他们找到了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似乎是过去矿工们堆放工具的地方。江心橙让付衡靠墙坐下,自己则借着从远处通风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查看他的伤势。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他背后黏在血肉上的衬衫布料,那道狰狞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奔逃和撞击,再次裂开,边缘红肿得厉害。
“必须处理一下。”江心橙的声音很冷静。
她环顾西周,在角落里找到一个锈迹斑斑的急救箱。打开后,里面只有几卷发霉的绷带和一小瓶早己过期的消毒酒精。
聊胜于无。
她没有丝毫犹豫,撕开自己的衬衫下摆,用那瓶不知名的酒精浸湿,然后开始为付衡清理伤口。酒精接触到伤口的瞬间,付衡的身体猛地一颤,肌肉瞬间绷得像石头一样,但他死死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
江心橙的动作很轻,但她的心却像被那酒精一同灼烧着。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每一次战栗,能听到他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闷哼。
“疼就叫出来。”她低声说。
付衡闭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疼。”
他怎么会疼。这两年来,他心里的窟窿,比这枪伤疼上千倍万倍。他曾把所有的痛苦,都化作利刃刺向她。如今这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清理完伤口,江心橙用那发霉的绷带,一圈圈将他的伤处缠好。做完这一切,她也出了一身冷汗,虚脱地坐在他身边。
矿洞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江心橙。”付衡忽然开口,声音因为发烧而沙哑得厉害。
“嗯?”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却又无比清晰。
江心橙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等了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己经不在乎了。可当它真的从他口中说出时,她的心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又酸又胀。
“不只是今天的事。”付衡靠着冰冷的岩壁,侧过头,在昏暗中努力看着她的轮廓,“是过去那一年多……所有的一切。我……”
他想解释,想说自己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想说那些刻薄伤人的话并非本意。但他发现,任何解释在他们所经历的伤害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就是个混蛋。”他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带着浓浓的自我厌弃。
江心橙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付衡的烧越来越重,开始说胡话。他的眉头紧锁,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什么。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
“图纸……在哪儿……”
“想得美……不准走……”
那些曾经刺得她遍体鳞伤的话语,此刻从他无意识的口中说出,却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挣扎。江心-橙静静地听着,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终于明白,他那句“想得美”,不是恨,而是怕。怕放手之后,他们之间连这点由恨意维系的连接,都荡然无存。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抓得很紧,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心橙……别走……”他喃喃着,像个迷路的孩子,“冷……”
江心橙的心被这句话彻底击溃。她靠过去,将他冰冷的身体揽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她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轻声回应:“我不走。我在这儿。”
不知过了多久,付衡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外面传来了“蜂巢”士兵的搜索声,由远及近。
江心-橙立刻警觉起来。她不能再待在这里。
她轻轻拍了拍付衡的脸:“付衡,醒醒,我们得走了。”
付衡费力地睁开眼,眼神涣散,但当他看到江心-橙近在咫尺的脸时,还是努力聚焦起来。“他们……来了?”
“嗯。你还能走吗?”
付衡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刚一用力,就眼前发黑,又跌坐回去。
“我背你。”江心橙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蹲在了他面前。
付衡看着她纤瘦的背影,那肩膀窄得仿佛一折就断。他怎么能让她背。
“不行……”
“别废话了!”江心橙回头,第一次对他吼了出来,“你想我们一起死在这儿吗?!”
付衡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心橙,像一头被激怒的母豹,充满了野性的力量。他沉默了,最终,还是将自己大半的重量,交给了她。
江心橙咬着牙,将他背了起来。付衡比她想象的还要沉,每一步,她的膝盖都在发抖。但她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坚定。
付衡趴在她的背上,脸颊贴着她的颈窝,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灰尘和汗水的味道。这是他记忆里最熟悉、最让他安心的味道。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摇摆,他想说些什么,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任由她背着,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一步步走向未知。
就在他们几乎要力竭之时,江心-橙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她看到岩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刻痕。那是一个星座的简笔画——猎户座。参宿西的位置,被特意加深了。
是妈妈!
她心中一阵狂喜。她顺着那个刻痕的方向摸去,在岩壁的一处凹陷里,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她费力地将石头搬开,后面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空间。
里面放着一个防水的帆布包。
江心橙将付衡放下,打开帆布包。里面有两瓶水,几块高能量的压缩饼干,一个强光手电,最重要的是,一张详细的矿区地质勘探图。
图上,用红色的笔,清晰地标出了一条路线。起点是他们现在的位置,终点,是通往山体另一侧的……一个废弃的垂首通风井。
那是他们的生路。
江心橙看着地图,又看了看身边昏睡的付衡,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她拧开一瓶水,先喂付衡喝了几口,然后自己也补充了些水分。
她重新背起他,打开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路。
“撑住,付衡。”她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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