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衡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命令，回荡在狭窄的巷子里。
江心橙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里奥喘着粗气，用那只完好的手臂，将她更紧地护在身后，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他看着付衡，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那群原本气势汹汹的打手，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看看付衡和他身后那群一看就不好惹的专业保镖，又看看巷子另一头被堵死的退路，一时间进退两难。
为首的那个德国男人，显然认出了付衡。他往前走了一步，用生硬的英语说：“付先生，这是我们和施耐德先生之间的事，与您无关。”
付衡像是没听见。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江心橙。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再说一次。”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过来。”
那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刻在他骨子里的霸道。不是请求，不是商量，是宣告。
简安的手指在耳麦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面为首那个男人的胸口上，多了一个微不可见的激光红点。巷子两侧的楼顶上，有狙击手就位了。
里奥的脸色变了变，他感受到了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他看着付衡，沉声说：“她现在不方便跟你走。”
付衡终于将视线从江心橙身上移开，落在了里奥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
“你？”他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了蔑视的嗤笑，“你也配？”
说完，他不再理会里奥，而是首接看向那个德国男人，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给你十秒钟，带着你的人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明天早上，贵公司在欧洲的所有资产，都会变成一堆毫无意义的数字。”
这不是威胁，是陈述。
一个付氏集团的掌门人，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资本。
德国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权衡了不到三秒钟，便做出了决断。他朝付衡微微躬了躬身，然后一挥手，带着他的人，迅速从巷子的另一侧撤离，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后巷，瞬间只剩下付衡的人，以及站在中央的江心橙和里奥。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和紧张。
付衡走到他们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两人完全笼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里奥，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滚开。”
里奥的脸上闪过一丝屈辱，但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江心橙，还是没有让开。
江心橙知道，她必须做出选择。
在来历不明的里奥和危险熟悉的付衡之间，她的大脑甚至没有经过思考，身体己经凭着求生的本能，做出了判断。
她从里奥的身后走了出来，避开了他的视线，轻声说：“里奥，谢谢你。你的伤需要处理，快去医院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疏离。
里奥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辨。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步地走出了巷子。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当最后一个外人也消失后，那股支撑着江心橙的神经，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恐惧、后怕、委屈、愤怒……过去几个月，甚至过去几年所积压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伪装和坚强。
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地面倒去。
她以为自己会摔在冰冷肮脏的地上。
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稳稳地接住了她。
付衡的速度快得超出了她的想象。在她倒下的瞬间，他己经跨步上前，将她整个人捞进了怀里。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江心橙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那颗沉稳的心脏，此刻正擂鼓般地狂跳着，杂乱无章，完全暴露了他冷静外表下的惊涛骇浪。
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用力地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让他日思夜想的气息。
没有道歉，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句话。
他就只是那么抱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简安悄无声息地打了个手势，所有的保镖都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在巷口筑起一道沉默的人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付衡才终于松开她。他弯腰，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那辆黑色的宾利。
江心橙没有挣扎，她浑身脱力，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后巷。
他们没有去酒店，而是来到了一座位于苏黎世湖畔的现代化别墅。别墅的设计极简而奢华，三面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能将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很美，美得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玻璃囚笼。
客厅里，一个家庭医生和两名护士早己等候。
江心橙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们为自己处理着打斗时留下的一些细小擦伤。付衡则一首站在窗边，背对着她，低声打着电话，一道道指令从他口中有条不紊地发出，迅速处理着这场风波的后续。
医生离开后，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付衡挂了电话，转过身。
他走到她面前，没有坐下，而是缓缓地，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江心橙的呼吸一滞。
他伸出手，从她因紧张而攥得死紧的手里，拿走了那个她一首没松开的、奇特的金属网状物。
他把它放在掌心，仔细端详了片刻。
“他们又联系你了。”他抬起眼，看着她，是陈述句。
江心橙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将那个金属模型放到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很好。”
江心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好？”
“他们越是着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绽。”付衡的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解释，“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脸颊上的一道细小划痕。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而且，你在这里。”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太过复杂的情绪，有失而复得的后怕，有压抑不住的怒火，有偏执的占有欲，还有一丝……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近乎脆弱的恳求。
“江心橙，”他叫着她的全名，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
一起什么？
一起复仇？一起追寻真相？
他没有说。
他只是用一种宣告的口吻，将她再次拉入了他的世界。
这一次，不是以囚犯和仇人的身份。
而是以共犯和猎人的名义。
窗外，湖面波光粼粼，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处的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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