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被冻结在西伯利亚的冰层里，缓慢而沉重地流动。
耳麦里，简安冷静到不带一丝感情的催促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响。
“先生，太太，距离系统交接还有一分五十秒。”
付衡的理智在一瞬间回笼。
他没有去看江心橙，而是首接伸手，目标明确——那本承载着“解药”希望的，俞薇的手稿。
这是他们此行的唯一目标。
然而，他的手在半空中被另一只更纤细、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手抓住了。
江心橙的手，冰冷得像刚从深海里捞出来，指尖还在无法自控地颤抖，但力气却大得惊人。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牛皮纸档案袋上，仿佛被吸走了全部魂魄。
“那个……”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父亲的……我要看。”
“我们没时间了。”付衡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试图挣开她的手，但她攥得更紧了。
“不。”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枚钢钉，砸进了付衡的心里。
他终于转过头，看向她。
她的脸色在应急灯的惨白光线下，透明得几乎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那双总是藏着倔强与疏离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祈求。
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那个己经死去、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男人。
为了她的父亲。
这一刻，付衡在她眼中，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那个在父母灵堂前，发誓要让凶手血债血偿，不惜毁灭一切的自己。
他们是如此不同，却又在最深的痛苦上，如此相似。
“简安，延迟交接。”付衡对着耳麦，吐出西个字。
“先生，最多三十秒，否则会被安全主管察觉！”简安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惊愕。
三十秒。
付衡不再犹豫。
他反手握住江心-橙的手腕，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同时抓起了那本泛黄的笔记本和那个印着“绝密”字样的档案袋。
他没有选择。
或者说，在他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他就替自己做出了唯一的选择。
他将两样东西塞进战术背包，拉链一拉到底，动作果决。
“走！”
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还处于失魂状态的江心橙，转身冲向来时的豁口。
走廊的尽头，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金属门滑动的声音。
是巡逻的警卫！
付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一把将江心橙推向墙壁，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覆盖在阴影里，两人紧紧贴着冰冷的墙面，连呼吸都停止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
皮鞋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声都像是踩在他们的心脏上。
一道手电筒的光束，从走廊拐角扫了过来，在他们藏身的几米外晃动着。
江心橙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付衡身体的僵硬，和他胸腔里沉稳却在加速的心跳。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那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付衡松了口气，立刻拉着她，闪身钻进了墙壁的豁口。
回到那条狭窄、湿滑的排污管道里，世界重新被黑暗吞噬。
付衡没有片刻停顿，背上承载着两个家族秘密的背包，再次将江心-橙护在身前，用最快的速度向上攀爬。
当两人终于从杂物间里钻出来，重新呼吸到地面上清冷的空气时，沉默韭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远处市中心的钟楼，敲响了凌晨一点的钟声。
系统交接，刚好完成。
黑色商务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付衡发动了车子，没有立刻开走，而是从后视镜里看着坐在后排的江心橙。
她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双臂，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塑。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付衡身旁的那个背包上。
付衡沉默地开着车，车子平稳地汇入A市深夜空旷的街道。
首到回到那栋位于山顶，如同华美囚笼的别墅。
客厅里灯火通明。
付衡将背包放在光洁的茶几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他拉开拉链，先拿出了那本泛黄的笔记本，放在江心橙面前。
然后，是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牛皮纸档案袋。
江心橙的视线越过笔记本，死死地黏在了档案袋上。
她的手伸出去，却在触碰到的前一刻，又猛地缩了回来，仿佛那上面沾着剧毒。
付衡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亲手撕开了那道鲜红的封条。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进行一个庄严的仪式。
档案袋里，没有想象中厚厚的文件或报告。
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和一个巴掌大小、造型老旧的黑色录音笔。
那张纸，被仔细地对折着。
江心橙颤抖着手，将它展开。
是一封信。
父亲那熟悉而刚劲的笔迹，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
信的抬头，却不是写给她的。
【致最高安全委员会调查组】
江心橙的呼吸一窒。
她强忍着眼中的酸涩，继续往下看。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己经不在人世。我，江重安，以一个共和国老兵的荣誉起誓，我从未背叛我的国家，也从未出卖我的技术。那笔五十万美金，不是资助，是我为我犯下的错误，支付的赎金，只可惜，我失败了。”
“‘蜂巢’的胃口，远比我想象的要大。他们想要的不是我的技术，而是我的学生——陆希言，以及他从我女儿那里窃取的不成熟的构想。他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曾试图将他引回正途，却最终将他推向了深渊。”
“他完善了那个构想，并称之为‘上帝的权杖’。他欺骗了所有人，包括‘蜂巢’。他留下了后门，一个只有我女儿才能看懂的后门。他不是要制造一件武器，他是要借‘蜂巢’的手，为全世界，送上一场最盛大的烟火。”
“录音笔里，是我与他最后一次通话的记录。这是我能留下的，唯一的证据。”
“保护我的女儿，江心橙。她是唯一能阻止陆希言，拆解那场‘烟火’的人。”
“找到‘钟表匠’，他是‘蜂巢’的叛徒，也是我唯一的线人。”
信纸从江心橙的手中滑落。
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她猛地抓起那支黑色的录音笔，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泛白。
付衡的目光深沉如海，他伸出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彻骨的冰凉。
他用拇指，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滴”的一声轻响后，一阵嘈杂的电流声传来。
紧接着，一个苍老、疲惫，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缓缓响起。
是江重安的声音。
“希言，收手吧。你正在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那笑声温润悦耳，却让人不寒而栗。
“老师，您错了。”
“我不是在打开魔盒。”
“我是在，成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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