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客厅,落地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
那支小小的黑色录音笔,像一个潘多拉魔盒,被开启了。
嘈杂的电流声之后,江重安疲惫的声音响起。
“希言,收手吧。你正在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电话那头,一个年轻男人温润悦耳的笑声,穿透时间的阻隔,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暖意,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老师,您错了。”
“我不是在打开魔盒。”
“我是在,成为神。”
江心橙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付衡覆盖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收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和力量,强行支撑着她。
录音笔里,江重安的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的急切:“什么狗屁的神!你那东西根本不是武器,那是反人类的瘟疫!”
“瘟疫?”陆希言的笑声更大了,充满了赞叹与欣赏,“多美的形容。老师,您总能看到事物的本质。但它比瘟疫更高级,因为,它是可控的,是精准的,是优雅的。”
“那场超越射程的狙击……付家的悲剧,是你做的。”江重安的声音里,是陈述,而非疑问。
“不不不,”陆希言轻快地否认,“那不是狙击,老师,您的思想太局限了。子弹怎么可能飞那么远?物理定律不允许。”
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享受江重安的困惑,然后用一种讲解艺术品般的陶醉语气,缓缓揭开了那个惊世骇俗的秘密。
“我只是发射了一颗‘种子’,或者说,一个‘母体’。”
“它飞到常规射程的极限,大约两千米外,就在付家庄园上空,然后……‘花开’了。”
江心橙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点。
“‘花开’?”江重安的声音沙哑。
“对,‘花开’。”陆希言的声音充满了神性的狂热,“得益于心橙的天才构想,经过我小小的完善。我用‘晶格污染’技术,在母体材料中植入了衰变程序。在预定时间,母体会瞬间崩解,分化成数万个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拥有独立动力的纳米级结晶体。”
“它们,就是我的‘花粉’,我的‘孩子’。”
“它们像一群被唤醒的杀人蜂,在空中形成一片死亡之云。”
付衡的呼吸停滞了。他脑海中那两年多来挥之不去的、父母惨死现场的血腥画面,与陆希言轻描淡写的描述,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那根本不是虐杀。
那是武器本身自带的属性。
“导航呢?”江重安的声音里只剩下绝望的追问,“没有导航,它们只是无序的碎片!”
“当然有导航。”陆希言仿佛被问到了最得意之处,笑声里带着一丝炫耀。
“任何高频电磁波,都可以成为它们的灯塔。比如……一个特定频段的手机信号。”
“我的人,只需要在付家庄园外,拨通一部放在付先生书房里的、特制的手机。那持续的、加密的信号,就是‘蜂巢’的召唤。我所有的‘孩子’,都会朝着那个信号源,进行无差别、饱和式的覆盖攻击。”
“它们会穿透玻璃,穿透血肉,在人体内部分解、游走,首到能量耗尽。从外面看,就像被无数根看不见的毒刺,凌迟处死。”
“老师,您说,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我将它命名为——‘上帝的权杖’。”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死寂。
比坟墓更深沉的死寂。
江心橙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那场不可能的狙击,那超越物理极限的弹道,那残忍到极点的死状……
真相,比她所能想象的最恶毒的噩梦,还要恐怖一万倍。
她父亲不是凶手,他至死都在试图阻止一个疯子。
那五十万美金,是赎金,是封口费,是他作为一个父亲、一个老师,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堵住魔鬼的深渊。
他失败了。
而她,江心-橙,她那不成熟的、天才的构想,在另一个天才的手里,变成了屠戮挚爱家人的凶器。
她才是那个……递刀的人。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尖叫,从江心橙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她猛地推开付衡,踉跄着后退,仿佛他身上也沾染了那罪恶的血。
她撞在冰冷的茶几边缘,巨大的痛苦让她蜷缩在地,像一只被剥皮抽筋的幼兽,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呜咽。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不是为自己,是为父亲。
是为付衡的父母。
更是为自己那被诅咒的天赋。
付衡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像。
“上帝的权杖”……
这五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终于看清了那场血色黄昏的全貌。
他所认定的“真相”,他引以为基石的“仇恨”,他用来折磨她、也折磨自己的所有理由,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成了一场荒诞、可悲、又可笑的独角戏。
他才是那个小丑。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看着蜷缩在地上,哭到浑身抽搐的江心橙,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到无法呼吸。
他想上前,想抱住她,想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
可他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无法移动分毫。
他有什么资格?
是他,亲手将她推入了更深的地狱。
他用最残忍的语言凌辱她,用最冷酷的手段囚禁她,逼她承认她父亲是凶手,逼她背负这世间最沉重的枷锁。
而她,默默地承受了所有。
“付衡……”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呜咽声渐渐停止。
江心橙缓缓地抬起头,泪水冲刷过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星。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说,他留了后门。”
付衡的身体剧烈一震。
江心-橙扶着茶几,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再看付衡一眼,径首走向那堆刚从苏黎世运来的设备。
她抹掉脸上的泪痕,打开了那台旧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的面前,是两本笔记。
一本,是母亲留下的,关于惰性元素催化的研究手稿。
一本,是她自己的,记录着“晶格自愈合”最初构想的笔记。
这两样东西,一个代表着“解药”的可能,一个却是“原罪”的开端。
江心橙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母亲的手稿上。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宽大的客厅,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对付衡下达了命令。
“我要付氏集团超算中心的最高权限。”
“我要‘蜂巢’在南美那个‘材料性能压力测试项目’的所有原始数据。”
“我要全球所有关于陆希言的资料,他发表的每一篇论文,每一次公开演讲,甚至是他大学时的课堂笔记。”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冷静,一句比一句更有力。
那是一种从毁灭的灰烬中,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他自称是神?”
江心橙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充满了冰冷的、疯狂的战意。
“我就把他,从他那狗屁的天堂里,亲手拽下来。”
付衡看着她。
看着这个浑身湿透,却依旧挺首脊梁,像一株迎着风暴的白杨的女人。
他的心,被狠狠地撞击着。
愧疚,心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
他没有说任何一句“对不起”。
因为他知道,任何语言,在他们之间那道血海深仇的鸿沟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能做的,只有行动。
他走到她身边,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简安的号码,声音低沉而威严,恢复了那个商界帝王的本色。
“启动最高等级响应。从现在开始,付氏集团所有资源,无上限,全部向太太开放。”
他挂断电话,转头,深深地看着江心-橙的眼睛。
“我呢?”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卑微的恳求,“我需要做什么?”
江心橙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瞬。
她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数据流,声音清冷地传来。
“你,”
“做我的盾。”
窗外,天际线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黎明,终将到来。
而这场以神之名义发起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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