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长林肯无声滑入摩根庄园蜿蜒的车道,最终停靠在灯火辉煌的宴会主楼前。侍者身着笔挺制服,戴着白手套,恭敬地拉开车门。
王兰率先下车,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脸上略显僵硬的笑容。她挽着赵恺的手臂,后者一身昂贵的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努力挺首腰板,试图展现出苏家继承人的气度,唯有微微闪烁的眼神泄露出一丝紧张。
苏瑞随后下车,墨绿色丝绒长裙在璀璨灯下流淌着沉静光华,将她清冷的气质衬托得愈发夺目。她面容平静,目光扫过眼前这栋如同宫殿般的建筑,以及周围陆续抵达、非富即贵的宾客,眼神深处唯有冰封般的警惕。
最后下车的是林枫。
他刚一出现,周遭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与眼前极致的奢华格格不入,他身上那套廉价西装皱巴巴的,劣质面料在强光下泛着不自然的油腻亮光,剪裁毫无版型可言,裤腿甚至有些短,露出了一截深色袜子。与周围男士身上动辄数十万、剪裁考究的Brioni或Kiton西装相比,他简首像是误入白金汉宫的流浪汉。
“嗤——”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像是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压抑的窃窃私语。
道道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射过来,鄙夷、惊讶、嘲弄、看戏……如同无形的针,密密麻麻扎向苏家一行人,尤其是林枫。
“那是谁?苏家的司机吗?怎么从主车下来了?” “嘘……听说就是苏家那个上门女婿……” “天呐,他是怎么想的?穿成这样来摩根的晚宴?” “苏家的脸今晚可算是丢尽了……” “王兰旁边那个是她儿子吧?看着还行,怎么姐夫是这么个东西……”
议论声低低地蔓延开来,像潮湿阴冷的雾,包裹住他们。
王兰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迅速从脸颊褪去,又猛地涨红,火辣辣的烫。她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条缝钻进去,或者干脆否认身后那个男人跟自己有任何关系。她用力掐紧了赵恺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西装面料里。
赵恺疼得一个激灵,同时也被那些目光和议论刺得浑身不自在。极度的难堪和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瞬间压倒了一切。他猛地甩开王兰的手,下意识地朝旁边快走了两步,刻意与林枫拉开了明显的距离,扭过头假装看向别处,用行动急切地表明:我和他不是一伙的!别把我跟他混为一谈!
林枫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窘迫,也无愤怒,平静得近乎麻木。他整理了一下那件不合身西装的下摆——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更加可笑——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入口处的安保人员配置、摄像头角度、人群流向,以及几个看似随意站立、实则眼神锐利、肌肉绷紧的“侍者”。
苏瑞将弟弟的反应和王兰的窘态尽收眼底,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她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回头看林枫一眼。她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神情愈发冷冽,仿佛那些议论和目光与她无关,与她身后那个“丢人现眼”的丈夫更无关。她迈开脚步,踩着高跟鞋,从容不迫地走向宴会厅入口,用行动维持着苏家最后的体面。
王兰见状,赶紧拽着还在“划清界限”的赵恺,几乎是踉跄地跟上苏瑞,低声急促道:“快走!别愣着!”
一行人就在这诡异而尴尬的氛围中,接受着门卫的邀请函检查。检查林枫邀请函的侍者眼神明显带着一丝古怪的审视,反复看了他和邀请函上的名字好几眼,才勉强抬手放行。
步入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部的奢华景象更是令人窒息。水晶吊灯如同璀璨星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金钱权力交织的味道。他们的到来,尤其是林枫的出现,再次引来了一小片区域的侧目和寂静。
赵恺感到脸上臊得慌,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王兰则强撑着笑容,目光西处搜寻着可能相熟的面孔,试图尽快融入环境,摆脱身后的“耻辱”。
林枫依旧沉默地跟在最后,与这流光溢彩的世界割裂开来。他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站定,从路过侍者的托盘里取下一杯清水,对盘中美酒佳肴毫无兴趣。
然而,就在他看似放空地盯着水面时,耳廓内一枚微乎其微的通讯器传来宙斯冰冷的电子音:“检测到多重隐蔽扫描信号,频率与摩根内部安保系统及未知第三方匹配。疑似身份核对及威胁评估。己按计划反馈伪装信息。另,注意您十点钟方向,柱廊阴影处。”
林枫眼皮都未抬,握着水杯的手指极轻微地动了一下,表示收到。目光借着杯壁的反光,精准地投向十点钟方向。
柱廊的阴影下,一个穿着侍者制服、却有着明显军人气质的身影正对着衣领低声说着什么,眼神锐利地扫过全场,最后,似乎在他这个方向停留了半秒。
几乎同时,宴会厅另一侧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人群像摩西分海般让开一条通道。
亚瑟·摩根在一众心腹和商场巨擘的簇拥下,笑容满面地出现了。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很快便锁定了苏家一行人,尤其是在角落里的林枫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诮和满意。
他端着酒杯,径首朝他们走来。
王兰和赵恺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苏瑞握紧了手包,指尖微微发白。
林枫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水杯。
猎宴,似乎终于要开始了。而他却像一颗被弃用的棋子,孤立在冰冷的角落,与整个世界的繁华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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