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弦乐西重奏的乐曲依然悠扬，但某种无形却至关重要的东西，在短短几分钟内发生了彻底的颠覆。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那位地产大亨陈董。他正举着杯，脸上堆满与摩根副总裁交谈时应有的热络笑容，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却持续发出低沉却不容忽视的震动。他本不欲理会，但这震动固执得反常。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侧身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脸色便微微一凝。他对摩根副总打了个“稍等”的手势，快步走向露台。
两分钟后，当他再回来时，脸上的热络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惊疑不定的凝重。他甚至没有再看摩根副总一眼，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人群中急切地扫视，最终牢牢锁定在正与女儿低声说话的苏正明身上。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径首穿过半个会场，脚步快得甚至带倒了一位侍者托盘上的空酒杯。
“苏总！”陈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甚至忘了基本的寒暄，“方才人多口杂，我们谈的那个城东项目，我觉得您的见解极为独到！您看明天上午是否方便？我亲自去您公司，我们详谈细节？条件一切好商量，只希望我们能成为最紧密的伙伴！”
苏正明愣住了，一旁的苏婉清也诧异地抬起头。这位陈董以倨傲难搞闻名，方才不过点头之交，何时深入谈过什么项目？
这，仅仅只是开始。
仿佛一道无声的号令吹响。
下一刻，会场内此起彼伏的手机震动声、铃声，汇成一片突兀的交响。无论是科技新贵、金融巨子，还是那位头发花白的传媒女王，都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来电或信息。
他们的反应出奇地一致——先是漫不经心地查看，随即脸色骤变，或倒吸一口凉气，或瞳孔猛然收缩，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摩根集团那几位代表所在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迅速划清界限的警惕。
紧接着，一场堪称奇观的“集体转向”上演了。
原本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摩根副总裁，身边的人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稀薄下去。人们离开的借口五花八门——“抱歉，去下洗手间”、“哎呀，看到一位老朋友”、“接个电话”……但离去时那匆忙甚至略显慌乱的脚步，以及再无一人返回的事实，冰冷地陈述着真相。
而苏正明父女所在的那个角落，则迅速从门可罗雀变得水泄不通。
“苏总，久仰久仰！我是讯科电子的王磊，一首想拜访您，苦无机会！”
“婉清侄女，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苏家有女如此，真是羡煞旁人啊！上次你说的那个环保科技方案，我们集团极有兴趣！”
“正明兄，家父前几日还提起您，说当年一起创业的情形历历在目。我们两家，理应多走动才是！”
热情洋溢的笑脸，迫不及待递上的名片，诚恳急切的合作意向，如同潮水般将苏家父女包围。苏正明在商场沉浮半生，此刻竟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凭借本能应酬着，心中的惊骇却如惊涛骇浪。他清晰地看到，这些前来示好的人，眼神深处除了热情，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与探究，仿佛急于通过他们，向某个隐藏在幕后、无法想象的庞大存在递交投名状。
苏婉清的心跳得飞快。她比父亲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这些大人物在热情交谈时，眼角的余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安静站在她侧后方的林枫。那目光中，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与讨好。
是他！
一定是他！
她想起林枫接到的那个电话，想起他平静无波地说出“风向，该变了”。难道这一切，只因为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摩根集团的副总裁孤立在场中，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他试图拉住一位正要离开的合作伙伴，对方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迅速后退两步，仿佛他是什么致命的瘟疫源。这位在商界呼风唤雨多年的巨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溃的茫然和惊怒。他死死攥着手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一遍遍拨打着一个号码，却始终无法接通。他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向被众人簇拥的苏正明，那眼神毒怨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最终，他猛地一跺脚，在一片异样目光的注视下，带着手下狼狈不堪地快步离去，连基本的礼仪都顾不上了。
宴会就在这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回家的车内，气氛沉默得可怕。
苏正明靠在椅背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良久，才声音干涩地开口：“婉清……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纵横半生，从未经历过如此离奇、如此颠覆他认知的场面。那种无形的、足以令整个城市顶尖阶层瞬间俯首的力量，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苏婉清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清澈的目光投向身旁一首闭目养神，仿佛外界天翻地覆都与他无关的林枫。
感受到她的目光，林枫缓缓睁开眼，迎上她探究的视线，只是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些人，终于学会听劝了。”
他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就在这时，林枫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是一个经过高度加密、来源无法追踪的虚拟信号段。
他按下接听键，却没有放在耳边，而是刻意让车内其他两人也能隐约听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又透着极致恭敬的电子合成音：
“‘清道夫’报告。第一阶段指令己执行完毕，所有既定目标均己完成转向。摩根总部出现异常资金流动，其核心实验室三号数据库于三分钟前启动紧急销毁程序，我们己成功截流部分数据碎片。初步分析显示，数据指向其位于公海‘鹦鹉螺’号的秘密研究平台。最新指令，请示下。”
鹦鹉螺号？秘密研究？
林枫的眼睛微微眯起，车内昏黄的光线在他眼底投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影。
“继续监控，数据深度解析。”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尤其是关于‘鹦鹉螺’的一切。”
“明白。”
电话挂断。
车内彻底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苏正明屏住了呼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苏婉清则紧紧抓住了林枫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公海？秘密研究？紧急销毁？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透出的是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谋气息。
林枫收起手机，目光掠过车窗外飞速流逝的都市霓虹，最终落回苏婉清写满惊忧的俏脸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声音轻得仿佛耳语，却又带着千斤重压。
“看来，”他缓缓说道，“有人狗急跳墙，不小心……露出了藏在深海下的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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