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长林肯无声地滑入苏家别墅的车道，还未停稳，车内的三人便透过车窗，看到了令他们错愕的一幕。
别墅那扇昂贵的雕花大门外，此刻竟熙熙攘攘，与平日幽静雅致的氛围截然不同。一辆辆平时只能在财经杂志上看到的豪车，几乎将宽阔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车旁站着的人，无一不是今晚在宴会上那些熟悉的面孔——方才还对苏家避之不及的科技新贵、金融巨子、业界大佬，此刻竟如同等候召见的下属，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脸上再无半分倨傲，只剩下掩饰不住的焦急与一丝惶恐。
车灯扫过，所有人如同听到号令般，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聚焦在这辆刚刚抵达的座驾上。下一刻，人群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
司机刚替林枫拉开车门，各种急切而恭敬的声音便扑面而来。
“苏总！您可算回来了！”
“林先生，苏小姐，冒昧打扰！”
“王夫人，深夜来访，实在抱歉，但有些合作细节，实在是迫不急待想与您敲定……”
苏正明彻底懵了。宴会上的冲击尚未完全消化，家门口这阵仗更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下意识地整了整领带，试图维持一家之主的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王兰的反应则更为首接。几分钟前，她还在车内为家族的命运、为自己的面子忧心忡忡，此刻眼见这些平日她需仰视、费尽心思也难以攀附的大人物们，竟如此卑微地簇拥在自家门前，一种极致的、晕眩般的虚荣感瞬间冲垮了理智。
她的脸因激动而涨红，方才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下巴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一种扬眉吐气的流遍全身。她甚至没注意到，这些大佬口中恭敬称呼的，除了“苏总”，更多了几声清晰的“林先生”，而他们的目光，更是小心翼翼地掠过她的女婿——林枫。
“哎呀！赵董！钱总！孙会长！你们这是……”王兰的声音因兴奋而拔高，带着夸张的热情，“快！快请进！都站在门口像什么话！老苏，还不快请各位老板进去坐！”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指挥着闻声出来的佣人开门迎客，瞬间反客为主，成了这场深夜盛宴的女主人。
别墅那间足以容纳数十人的豪华客厅，顷刻间被挤得水泄不通。雪茄的醇香与名贵香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气氛热烈得近乎诡异。人们争相上前，不再是宴会上的虚与委蛇，而是拿出了实实在在的“诚意”。
“苏总，城东那块地，我们陈氏集团决定全力支持苏氏开发！我们只占三成，不，两成干股就好！一切以您为主！”
“婉清侄女，这是之前我们谈崩了的智能家居项目，这是我们拟定的新合约，利润分配按您最初提出的方案，我们七，您三！不，您六我们西！只要项目由您主导！”
“王夫人，听说您热衷慈善？我们基金会刚好有一笔闲置资金，两个亿，您看成立一个以您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如何？一切您说了算！”
一份份文件被急切地摊开在茶几上，一支支金笔被递到苏正明和苏婉清面前。条件优厚得近乎荒谬，仿佛他们不是来谈生意，而是争相来送钱，只求能与苏家，或者说，与苏家背后的某种力量，建立起哪怕最微弱的一丝联系。
苏婉清被这疯狂的阵势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接过一份又一份文件，看着上面那些不可思议的条款，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她清楚地看到，那位以吝啬精明著称的矿业大亨，在父亲签下一份其实对苏家极为有利的合约后，竟如释重负地长长松了口气，仿佛不是让出了巨额利润，而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林枫。
他依旧坐在客厅最角落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姿态放松，仿佛眼前这众星捧月、名利滚滚的喧闹景象与他毫无关系。他甚至没有看那些争抢着递合同的人，只是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在沙发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聆听着某种常人无法听见的声音。
他与整个客厅的狂热氛围格格不入，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然而，苏婉清敏锐地注意到，每一个签完合同、达成意向的大佬，在满怀欣喜地告退时，都会极其自然、又极其恭敬地朝林枫所在的方向，微微欠身，点头致意。那动作幅度很小，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他们眼中那份清晰的敬畏，却无法掩饰。
他到底做了什么？一个电话？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能让整个城市的权力阶层一夜颠覆，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大人物们卑躬屈膝？
王兰可没想这么多。她周旋在众多富豪太太中间，听着她们艳羡的恭维，享受着她们小心翼翼的奉承，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她接过某位传媒巨头夫人递上的、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当见面礼”，笑得合不拢嘴。
“哎呀，张太太您太客气了！我们苏家啊，也就是运气好了点，承蒙各位老朋友抬爱……”她得意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林枫，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带着某种刻意的撇清，“说到底啊，这年头还是要靠自己！靠别人啊，终究是靠不住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惹祸上门呢！”
她这话意有所指，显然仍将之前苏家的困境归咎于林枫。此刻家族“时来运转”，她立刻下意识地想将功劳揽到自己家“实力”和“运气”上，急于抹去林枫那“晦气”的存在。
几位贵妇脸色瞬间变得尴尬无比，惊恐地看向林枫的方向，生怕被这话牵连。
林枫敲击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顿。
就在这一刹那，客厅里所有正在播放的电视屏幕，无论大小，画面猛地一切！
原本播放的晚间财经新闻突然中断，插进一条醒目的紧急快讯字幕条，同时一个语速极快、声音严肃的播音员声音响起：
“插播一条本台刚刚收到的重磅消息！国际财经权威机构‘环球金融观察’突然发布最高级别预警，将摩根集团全球信用评级断崖式下调至‘垃圾级’，首言其存在‘极其严重的、未公开的系统性风险’和‘涉嫌多项跨国违规操作’！”
“几乎同时，全球多家监管机构宣布对摩根集团展开联合调查！受此惊天消息影响，摩根集团股价在盘后交易中瞬间雪崩，暴跌百分之九十八！实际己处于崩盘状态！”
客厅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笑容僵在脸上，所有动作停滞在半空。
那些尚未离开的大佬们，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后怕！他们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刚刚避开了一场怎样毁灭性的漩涡！而能举手投足间便引发如此全球性金融海啸，将庞然大物般的摩根一夜之间碾碎的力量……其恐怖程度，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极限！
他们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带着极致惊惧地，聚焦在那个依旧安静坐在角落的年轻人身上。
王兰张着嘴，手里那只翡翠镯子“啪嗒”一声滑落在地，摔得粉碎。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傻傻地看着电视屏幕上那不断滚动的、触目惊心的红色字幕，大脑一片空白。
林枫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看那则震惊了所有人的新闻，只是走到苏婉清面前，拿起她刚刚签下的、利润惊人厚厚一叠合同，随意地翻了翻。
然后，他抬眼看向脸色煞白的王兰，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妈说得对，靠别人，确实靠不住。”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所以，这些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堂噤若寒蝉的宾客。
“在他们眼里是救命稻草，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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