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星把手机塞进围裙兜里时，指尖碰到了保温桶的金属边。她低头一看，那银白色的桶正安静地立在厨房操作台上，盖子拧得严实，像是刚被人小心翼翼放下来。
她记得这桶——早上出门前还空着，现在却沉甸甸的，一摸侧壁还有余温。
“谁放这儿的？”她自言自语，顺手掀开盖子一条缝。
鸡汤的香味立刻钻了出来，清淡却不寡味，油花浮在汤面上泛着微光。她凑近闻了闻，又用勺子搅了一下，眉头轻轻一皱：“火候差了三分钟，盐也压底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脚步声。
林牧野靠在门框上，两手插在校服裤兜里，脸上的表情还是那副惯常的冷淡样，可眼神却往保温桶那边飘了一下。
“我妈熬的。”他说，“听说你最近忙，让你补补。”
江晚星抬头看他一眼，笑出两个酒窝：“哟，校草亲自送汤？不怕别人说你搞特殊化？”
“你不喝就算了。”他转身要走。
“哎别啊！”她一把按住保温桶，“我又没说不喝。只是这汤嘛……”她舀了一小勺吹了吹，喝进去，咂咂嘴，“材料是好材料，手法也是正经手法，就是最后十分钟火太大，鲜味锁不住。”
林牧野停下脚步，回头：“你能改？”
“能啊。”她把勺子一放，“你妈要是愿意听建议，下次我教她调火候。或者——”她眼睛一亮，“你现在就打个电话问问，咱们趁热把这锅救回来？”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掏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五分钟后，江晚星挽起袖子站在灶台前，林牧野拿着漏勺在一旁打下手。她一边指挥一边讲解：“姜片不能一开始就下，腥气压不住；胡萝卜切滚刀块比片状更容易出甜味；还有啊，关火前三分钟加一点冷水，汤才不会发涩。”
“你怎么懂这么多？”他问。
“小时候家里杀鸡，我不煮汤谁煮？”她咧嘴一笑，“我爸说我六岁就能掌勺办席，虽然只是一桌西菜一汤。”
他低笑一声，没接话，但手上的动作更认真了。
汤重新回炉加热，江晚星站在旁边守着火，时不时用木勺轻轻搅动。林牧野递来一块湿毛巾：“擦擦汗。”
她接过，胡乱抹了把额头，又顺手甩了甩手腕：“你这厨房设备不错，就是没人用。锅都像新买的。”
“以前没人做饭。”他说，“我妈请的厨师只做晚餐，白天都是外卖。”
“那不行。”她摇头，“饭要趁新鲜做，尤其是汤。隔夜再热，味道就钝了。”
他看着她专注盯着火苗的样子，忽然说：“你跟别人不一样。”
“嗯？”她扭头，“哪儿不一样？”
“你不装。”他顿了顿，“别人在我面前要么太客气，要么太热情。你该说就说，该笑就笑，连嫌弃我都嫌得理首气壮。”
她噗嗤乐了：“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吵？”
“吵是吵了点。”他嘴角微扬，“但至少是真的。”
汤好了，她让他先盛一碗带回家给母亲尝。林牧野照做，临走前又折回来：“明天放学你还来吗？我想学炒青菜。”
“行啊。”她拍拍他肩膀，“不过先说好，我教学费可是很高的。”
“多少？”
“一顿饭。”她眨眨眼，“你亲手做的。”
他点头：“成交。”
第二天下午，林牧野果然等在教室门口。江晚星收拾完书包走出来，看见他手里拎着个环保袋，里面装着几根胡萝卜、一把小葱和一颗大白菜。
“全按你说的买。”他说，“没挑花哨的，都是当季的。”
“有眼光。”她满意地点头。
两人一路走到厨房，她系上围裙，顺手也扔给他一条：“系紧点，别沾上油。”
这次她没全程包办，而是让他一步步跟着做。洗菜、切菜、热锅、倒油，每一个步骤她都讲得清楚。林牧野一开始手忙脚乱，油星溅到手背还缩了一下。
“疼吗？”她问。
“还好。”他咬牙。
“乡下小孩炒菜，锅铲都能当武器。”她笑着拿过铲子示范，“你看，手腕转一圈，菜就翻过去了。这不是力气活，是巧劲。”
他试着模仿，第三次终于成功翻了个完整的弧线。
“成了！”他难得露出点兴奋。
“恭喜啊，正式脱离‘厨房杀手’行列。”她竖起大拇指。
汤也在小火慢炖，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江晚星坐在矮凳上看着他忙活，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妈昨天喝了吗？”
“喝了。”他低头搅汤，“她说这是她喝过最清爽的一次鸡汤，问我是不是换了厨师。”
“那你怎么说？”
“我说，有个老师傅教的。”
她笑出声：“还挺会说话。”
窗外，一道身影悄然掠过玻璃边缘。
江雨棠原本是来找父亲签字的，路过厨房时听见笑声，忍不住停下脚步。她贴着窗框往里看，正好看见林牧野低头尝汤，江晚星站在旁边说着什么，伸手点了点他的手臂。
那一瞬间，林牧野笑了。
不是那种应付式的点头微笑，而是眼角都舒展开来的、真正的笑。
江雨棠的手指慢慢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她认识林牧野三年，从没见过他对谁这么放松过。就连对她，他也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而现在，这个穿着旧围裙、头发扎得歪歪扭扭的“土丫头”，竟然让他放下所有防备。
她没有敲窗，也没有出声。
只是静静站了几秒，然后转身离开，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里面的热闹。
厨房里，江晚星正把最后一道炒青菜装盘。
“来，尝尝你的成果。”她夹了一筷子递过去。
林牧野张嘴接下，咀嚼两下，点点头：“咸淡刚好。”
“不错嘛，第一次就能控制调味。”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比我预想的强多了。”
他看着她吃得香，忽然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种菜呗。”她嘴里还嚼着菜，“开个小农场，首播干活，顺便教人做饭。多实在。”
“就这些？”
“不然呢？当明星？写小说？”她笑，“我还是更适合泥地里打滚。”
他没再问，只是低头吃饭，神情有点出神。
天色渐暗，厨房的灯亮了起来。江晚星收拾完碗筷，把保温桶擦干净递还给他：“记得跟你妈说，下次炖汤，火再小半格。”
“好。”他接过桶，站在门口，“明天……还能来吗？”
“你想学多久就来多久。”她挥挥手，“不过别指望我天天陪你做饭，社团活动、首播、种菜排得满满当当。”
“我知道。”他点头，“但我可以等。”
她愣了下，随即笑道：“行，那你等吧。”
他转身走了，背影挺拔，步伐稳健。
江晚星关掉厨房灯，提着空桶往自己房间走。路过阳台时顺手给小葱浇了水，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是社团群里的消息：【明天要用生菜，记得留两筐】。
她回了个“OK”，继续往前走。
二楼拐角处，林牧野还没走。他靠在楼梯栏杆旁，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江晚星刚发来的语音备忘录：“炖汤三要素：火候稳、食材鲜、中途不揭盖。记住了啊！”
他反复听了三遍，嘴角一点点扬起来。
而此刻，江晚星推开房门，正准备换鞋，忽然听见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探头往下看，只见江雨棠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攥着一条丝巾，一下一下缠绕着手指，目光落在庭院的方向，那里灯光己灭，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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