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星把手机从围裙兜里掏出来的时候，顺手把空保温桶放在玄关柜上。她刚换完鞋，脚底还踩着拖鞋的后跟，听见楼下客厅那头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丝巾滑落在地毯上的动静。
她没多看，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路过楼梯拐角时，瞥见江雨棠坐在沙发上，手指绕着一条浅色布料来回缠，眼神飘向庭院方向，整个人像被抽了力气似的瘫在那儿。
江晚星耸了耸肩，心想这人怕不是又被谁气着了。她没停步，径首上了二楼，推门进屋，开始翻腾搬家时还没拆完的纸箱。最底下那个塞满了旧衣服的箱子压得最实，她费劲地拖出来，正准备一股脑倒进衣柜，忽然摸到夹层里有个硬角。
抽出一看，是个牛皮纸信封，边角己经磨得发白，上面没写名字，但那工整的小楷字迹她认得——是养母的手笔。
她愣了两秒，心跳猛地沉了一下。
这信怎么跑到她行李里的？
她抱着信封在床沿坐了会儿，手指着封口。养母从不乱藏东西，要是特意留给她看的，不会不写一句话；可要是不想让她知道，又怎么会放进她的衣物堆？
想不通，干脆不猜了。
她拎起信封，顺手抓了件外套披上，轻手轻脚地上了阁楼。这儿平时没人来，堆的都是些老家具和过季被褥，角落里还有个旧书架，积了薄灰。她把信封放在膝盖上，撕开封口，一张泛黄的纸页滑了出来。
字不多，但每句都像钉子一样砸进她眼里。
“……那天医院太乱，抱孩子的大夫换了好几轮。我亲眼看见一个穿蓝条纹护士服的女人，把怀里哭闹的女婴送进了三零八病房，门口牌子写的‘江家产妇’。可后来才知道，那孩子根本不是你们亲生的。我们乡下人不懂流程，只记得她脚踝上有颗红痣，而你寄来的照片里，你家闺女没有。”
江晚星呼吸一滞。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脚踝——那里有颗小小的、颜色淡红的痣，小时候养母总说这是“胎记福印”。
信继续往下写：“我把这事告诉了你们家司机张叔，他也觉得不对劲。可等我们再去找那护士，人早就调走了。你们家后来接走的那个女孩，听说叫江雨棠？她手上戴了个银镯子，说是满月礼，可我记得，你们给亲女儿准备的是长命锁……”
纸页最后几行字迹有点抖：“晚星，妈不敢乱说，也不敢声张。但你要记住，不管你是不是江家的孩子，你都是我亲手喂米汤养大的闺女。要是哪天你知道了什么，别急着掀桌子，先护住自己。”
江晚星把信纸折好，塞回信封，静静坐了好久。
窗外天色渐暗，阁楼里光线一点点褪去。她没开灯，只是盯着那封信，脑子里转得飞快。
如果信里说的是真的，那她才是江家亲生的女儿，而江雨棠——才是当年被错抱走的那个？
可为什么十八年来，没人发现？
她正想着，耳朵忽然捕捉到楼梯口传来的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木阶咯吱了一声，像是有人刻意放慢了动作。
她立刻把信塞进外套内袋，起身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旧相册翻起来，嘴里还小声嘀咕：“哎哟，这老玩意儿怎么全在这儿堆着。”
脚步声停在阁楼门口，顿了几秒，又退了下去。
江晚星没回头，等那声音彻底消失，才缓缓合上相册。
她知道是谁来了。
刚才那脚步轻得过分，明显是在试探。整个江家，能这么鬼祟的，除了江雨棠还能有谁？
她慢慢走下楼，经过二楼走廊时，故意放重了脚步。转角处灯光昏了些，她忽然看见前方廊柱后面影影绰绰站了两个人。
江雨棠背对着她，王若琳站在侧面，手里攥着手机，嘴唇动个不停。
江晚星没出声，贴着墙边缓步往前，刚走到拐角，就听见江雨棠压低的声音：“……她肯定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一个人跑阁楼去待那么久。”
“那你还不赶紧查？”王若琳语气急了，“万一她把那些旧事翻出来，你怎么办？你可是连出生证明都能被人挖出问题！”
“我知道！”江雨棠声音发颤，“可我爸最近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我妈也总翻老照片……他们己经开始怀疑了。”
“那你现在就得让她闭嘴！”王若琳咬牙，“要么让她主动放弃江家身份，要么——让她没法开口。”
江晚星站在暗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没动，也没出声，只是静静听着。
片刻后，两人匆匆离开，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这才从墙边走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脚步却稳得很。
原来她们怕的不是她抢财产，也不是她受宠，而是怕她说出真相。
她轻轻笑了笑，心想这戏可真够绕的——本来她是来认亲的，结果现在倒像是来揭别人的底牌。
她正要回房，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晚星。”
她回头，看见江父站在书房门口，穿着件深灰色家居服，手里拿着一杯水，神情少见地认真。
“爸？”她走过去，“有事？”
“上来一下。”他侧身让开门口，“我想跟你聊聊。”
她跟着进去，江父顺手带上门，指了指沙发：“坐。”
她坐下，双手搁在膝盖上，没说话。
江父在她对面坐下，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妈妈最近睡不好，老翻以前的照片。昨天半夜，她突然问我，‘咱们的女儿，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女儿’。”
江晚星抬眼看他。
“我没回答。”江父望着她，“但我今天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觉得，过去的事，哪里不对劲？”
她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觉得……有些事可能被藏起来了。但我不确定是什么，也不确定该不该现在说出来。”
江父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神复杂得像是要把她看透。
“有些事，”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瞒得太久，反而更容易崩。”
他说完就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没再说话。
江晚星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点什么，但还没准备好摊牌。
她站起来，轻声说：“爸，不管过去怎么样，我现在站在这儿，是真心想当您的女儿。其他的，我可以等。”
江父没回头，只点了点头。
她走出书房，轻轻带上门，站在二楼走廊里，长长吐出一口气。
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掀起她马尾的一角。
她摸了摸外套内袋里的信封，脚步没停，朝自己房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社团群的消息：【明天要用生菜，记得留两筐】。
她回了个“OK”，推门进屋，把外套挂在椅背上，正准备换衣服，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
她停下动作，竖起耳朵。
门外静了几秒，接着是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人在拧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握住门把手一拉——
门纹丝不动。
她皱眉，又试了一次，还是打不开。
她凑近门缝往外瞧，走廊空荡荡的，只有顶灯忽明忽暗地闪了一下。
她退后两步，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屏幕刚亮起，就听见外面传来两个压低的声音。
“搞定没？”
“门锁换了电子锁，我用备用卡刷上了。她出不来。”
“干得漂亮。等她明天上课迟到，看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江晚星听着那声音，嘴角慢慢扬起。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走向房间角落的工具箱——那是她前几天让人从乡下寄来的，里面有一把小锤子、一把螺丝刀，还有一根能撬开大多数锁芯的细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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