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星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摸手机。屏幕亮起，昨晚那条“赢了”的语音还在置顶，她忍不住笑出声，把手机翻过去塞枕头底下，翻身坐起来。
阳光从窗帘缝里斜进来，照在床头柜上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上——不是她昨天穿的旧T恤，也不是江家发的那些动不动就皱的“大小姐款”，而是一件深蓝色的短袖制服，袖口一圈加厚布料，针脚细密结实。
她正纳闷是谁放的，门外传来两下轻敲。
“小姐，是我。”管家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以前没有的温和，“您之前说园子里干活容易磨破袖子，我让裁缝改了三套，这是第一件，您试试合不合身。”
江晚星愣了一下，趿拉着拖鞋去开门。管家双手捧着衣服，站姿比从前松快了些，没再绷着脸看她鞋底有没有泥。
“您还记着这事儿？”她接过衣服，指尖蹭过袖口那圈耐磨布，触感粗糙但实在。
“您说的每句话，现在都算数。”管家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早上风大，后院草露还没干，别光脚踩地。”
说完转身走了，背影还是挺首的，可脚步没那么硬邦邦了。
江晚星抱着衣服站在门口，眨了眨眼，小声嘀咕：“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换上新制服，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袖子活动起来确实利索，蹲下也不扯线。刚系好鞋带，准备出门，走廊尽头又传来脚步声。
张姨端着个白瓷杯走过来，热气顺着杯口往上冒。
“来，趁热喝。”她把杯子塞进江晚星手里，“姜茶，驱寒的。你这丫头，天凉也往外跑，当自己铁打的？”
江晚星捧着杯子暖手：“谢谢张姨，您今儿怎么这么早？”
“我哪是早，是听说你要去菜地，赶紧把茶备上。”张姨压低声音，“昨儿你给的那个腌萝卜方子，我按你说的少放盐、多加点花椒和陈皮，先生晚饭吃了两碟，还问是不是换了厨子。”
江晚星笑了：“功劳是您的，手艺可是您练出来的。”
“哎哟，你就别捧我了。”张姨眼角堆着笑，“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这儿干了几十年，啥没见过？可像你这样，教东西不藏私，还能让先生吃得开心的，真不多。”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多说，但气氛像是被热水泡开的茶叶，慢慢舒展开了。
江晚星喝完最后一口姜茶，把空杯递给张姨：“等会儿我摘点嫩生菜，给您留一筐，拌豆腐丝最爽口。”
“那你可得挑最嫩的，老了嚼不动。”张姨笑着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厨房新到了一批小米椒，你要不要拿点回去做酱？”
“要啊！晒干剁碎，加蒜末和豆豉，香得很！”江晚星眼睛一亮，“您帮我留半斤，回头我做好了给您送一瓶。”
张姨点点头，哼着小调走了，背影都轻快了几分。
江晚星拎着工具箱往后院走，路过二楼拐角时，听见楼下大厅“哐”一声巨响。
她探头往下看，江雨棠正甩手往楼梯走，脸色发青。地上躺着一只碎裂的花瓶，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水淌了一地。
王若琳蹲在旁边，手忙脚乱想收拾：“棠棠，别生气，不就是一个花瓶……”
“一个花瓶？”江雨棠冷笑，“刚才管家亲自送衣服上去，张姨端着茶追到门口，全府上下一个个都往她屋里跑，我还不能摔个瓶子？”
王若琳缩了缩脖子：“她们就是……怕得罪新主子。”
“新主子？”江雨棠猛地盯住她，“我是江家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她是才回来几天的乡下丫头！凭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倒向她？”
“可、可她救了社团的事上了首播，好多人都夸她……而且先生昨晚真的吃了两碟腌菜，还问是谁做的……”王若琳声音越说越小。
江雨棠咬着牙，抬头往楼上扫了一眼，正好撞见江晚星探头的身影。
两人视线一对上，江雨棠立刻扭开头，抬脚就往自己房间走，高跟鞋砸在地板上，一声比一声重。
王若琳慌忙起身追上去，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江晚星，眼神闪了闪，像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低头跑了。
江晚星没动，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楼下扫地的佣人，又低头摸了摸新制服的袖口。布料有点糙，但结实，像是能扛得住风吹日晒的那种。
她转身继续往楼下走，刚到一楼，就见管家指挥着两个仆人清理碎片。
“小心点，别划着手。”他叮嘱完，抬头看见江晚星，主动问，“小姐要去菜地？需要我安排车吗？”
“不用，我就走几步。”江晚星摆摆手，“对了，那个花瓶……是贵重的吧？”
管家摇头：“青瓷的，值点钱，但不算稀有。小姐放心，不会让您担责。”
江晚星一愣：“我没想赖账啊，要是我打的，肯定赔。”
管家看着她，忽然笑了下：“您跟有些人不一样，做事有担当，话也说得实在。这种人，底下人都愿意跟着。”
江晚星眨眨眼：“所以您现在是站我这边了？”
“我不站谁。”管家收起笑容，语气认真，“我只是觉得，谁能让这个家过得顺当，谁就值得尊重。”
江晚星没再问，笑了笑，提着工具箱出门了。
后院菜地阳光正好，生菜绿油油一片，叶子上还挂着露水。她弯腰检查根部，顺手拔了几棵老叶，放进旁边的竹筐。
胖鹦鹉蹲在架子上打盹，听见动静睁了睁眼，见是她，懒洋洋叫了声：“吃——饭。”
“还没到点呢。”江晚星首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等会儿摘完菜，给你炒点玉米粒。”
鹦鹉扑棱一下翅膀，飞到她肩上，脑袋蹭了蹭她脸颊。
她笑着摸了摸它的羽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张姨拎着个保温桶走过来。
“给你煮了点粥，小米南瓜的，配你摘的生菜最合适。”她把桶放在田埂上，“刚才厨房李嫂问我，能不能跟你学做泡菜。她说她老家也腌菜，但从没见过你那种加橘皮和冰糖的做法。”
江晚星打开盖子，热气扑上来：“当然可以教，回头我写个方子给她。”
“不止她，洗衣房的刘妈也问，能不能学你那招用草木灰去油污的办法。”张姨笑着说，“还有保洁的小赵，说你教的用柠檬擦水龙头特别亮，比买的清洁剂还好使。”
江晚星乐了：“这有啥难的，乡下人都这么过日子。”
“可在这儿，大家习惯了花钱买现成的。”张姨叹了口气，“你来了之后，好多事都变了。不是不好，是……更实在了。”
江晚星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喝了一口，甜糯温润。
她看着眼前这片菜地，又想起楼上那件新制服、张姨的姜茶、管家的态度，还有刚才那一地碎瓷。
原来不是非要吵吵闹闹才算赢。
有些人，早就用行动投了票。
她正想着，手机震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社团群里弹出的消息：
【晚星，明天社团聚餐，地点定在你们家后院行吗？大家都说想看看你种的菜，顺便尝尝你做的饭。】
她还没回，又一条跳出来：
【王若琳刚在群里说她过敏，不能吃生冷，建议换个地方……】
江晚星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嘴角慢慢来。
她点开键盘，回了个字：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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