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兰尚书，兰溪用帕子擦了擦手，收起了那副小白花姿态，一步一摇的回了观云殿。
青苎和红菱看得目瞪口呆。
主子的演技也太好了。
她们方才真的以为主子是关心老夫人和尚书大人。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若是真的关心，主子怎么可能选了一颗年份最短的人参，骗尚书大人是百年人参？
老夫人身子康健，吃了那人参倒无碍，若真是身子不好了，岂不是误她性命？
“啊——”
兰家大宅内爆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声：“她们说的都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我的破事了？”
状若疯癫的兰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情绪激动：“你们胡说八道，我要撕烂你们的嘴。”
“滚开！”
兰欣一把推开她，冷哼一声：“千人骑万人压的，也敢对我动手，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往日里这个兰妍仗着自己美貌，不将长房放在眼里。
祖父也因兰薇和兰妍两姐妹的美貌而偏爱她们，兰欣嫉妒不己。
现在好了。
这两姐妹倒了大霉，她可太高兴了。
还有兰溪那个素未谋面的贱人，她在宫中与林静姝闹得你死我活，害得她如今在林家的日子不好过。
她的丈夫就是林家嫡子，早年间林、兰两家关系密切时，让她嫁给了林家嫡长子，以结秦晋之好。
现如今两家关系因为一个兰溪己经摇摇欲坠。
她在林家的日子也愈发不好过了。
但夫君说了，只要她能回来偷到祖父贪污的证据，就愿意与她冰释前嫌，回到最初甜蜜的时候。
“兰欣，你住口！”
“啪！”
追寻着女儿脚步追过来的蒋氏一巴掌就扇在兰欣脸上：“我女儿如何，轮不到你一个出嫁了的外人评头论足，你再刺激她，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紧接着，兰家的几位主子也都追了出来。
兰尚书叹了口气，摇摇头：“出了事都只会互相推诿，内讧打架，你们连兰溪一半的懂事都没有。”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瘦了一圈的兰劲松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爹，你在说什么？妍姐儿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兰溪那个小贱人，您竟然还说……”
“啪！”
平生第一次，他挨了自己尚书爹一巴掌：“我说过，这个家里还有人敢对兰婕妤不敬，就滚出兰家！”
兰尚书怒视着兰劲松：“她在宫中如履薄冰，你们不说帮衬，处处给她拖后腿。尤其是你，你是靠着她才封官的，你那不知死活的女儿转头就去算计人家母亲，害人不成反害己，也好意思说是因为人家。”
关键他自己就是蓥华寺的常客，居然不说出实情。
落得这个下场，都是他们自己蠢。
“爹，那我……那我为了救皇上，害得我终身都没办法再做男人了，这就是那贱人出的好主意。”
“啪！”
又是一巴掌！
兰尚书忍无可忍的眼神看着这个令他失望的儿子：“兰婕妤在宫中没有助力，连消息都不知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得来的，难道她能未卜先知，提前晓得刺客的刀上会抹断子绝孙的毒吗？”
她若是知道，怎么可能冲出去保护皇上？
还不是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她一介小女子都有的胆量，自己这一把年纪的儿子却胆小如鼠。
“自己无能，却要责怪道无辜的人身上，以为责任转移，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吗？”
“做出这等有损门楣的事，你该庆幸皇上对兰婕妤有几分喜爱，不然你现在己经在大理寺的牢狱中了。”
孙女在宫中保全全家人的性命，而兰家人……包括兰尚书自己，却在想着怎么要孙女的命。
他们真不是人啊！
“蓥华寺好大的狗胆，还是人吗？”
萧凌赫一把将手中的案卷扔在地上，气得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那些女子纵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到底是谁给了蓥华寺那么大的狗胆，将我朝贵女当成牲畜，肆意凌虐侮辱？”
“把去过蓥华寺的男香客全给朕抓起来，严加审问，但凡嫖宿、强迫、凌虐过那些女子的，全都给朕重重地罚。”
他一拳又一拳地捶在桌面，震耳发聩的声音传出御书房外。
好些个牵扯其中的官员己经吓得在地，擦拭着自己脑门上冒出来的虚汗。
可对于蓥华寺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每一个知情人都闭口不言。
这才是最让萧凌赫气愤的。
夜晚——
兰溪趴在皇帝的胸膛上，柔声道：“其实皇上不妨想想，这朝廷之中，有几个人，是连百官都不敢轻易得罪的？”
萧凌赫的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三西张脸来。
但因为不敢置信，撩拨兰溪发丝的手指都突然停了下来。
满朝文武，都不敢得罪的人吗？
江南夜色青碧沉沉一片，颜家老宅便卧在这青瓷盘似的夜里，飞檐翘角，如兽脊般隐现。
今夜月不甚明，倒显出檐下悬着的灯笼来，一排排，一列列，猩红的光在风中微微颤动。
从正门进去，穿过几重仪门，方到得正厅。
楠木柱、花梨桌、红木椅一概泛着幽光，沉甸甸的压人眼。
然而那光亮竟照不透梁间的暗影，也驱不散一股子陈年的木头、墨香、茶垢，和一股更为难闻的东西搅合在一处的气味。
是老人家久卧病榻，药石罔效，由内而外透出的那种陈腐气息，药味混着肉体缓慢凋败的标志气味。
宽大的雕花床上躺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咳咳咳……”
老头咳得面色发紫，吐出一口血来：“逆子！逆子！”
他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喷出一口鲜血来。
“祖父！”
从门口冲进来一个着淡紫色华服的绝美女子，她飞扑到颜太师床前：“祖父，您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
颜太师缓和了一下气息，指着地上的中年男子：“玉娘，你爹……你爹闯了大祸了。”
枯瘦的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乖玉娘，祖父死后，你赶紧回宫去，把罪名……把罪名都推到祖父身上，知道……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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