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散了烤肉的烟火气,也吹拂着露台上闲适的氛围。
几杯酒下肚,话题也从插科打诨渐渐转向了更实际的方向。
对他们这个层面的人来说,玩乐是表象,信息和利益的交换才是永恒的主题。
韩煜啃着终于烤熟了的鸡翅,含糊不清地提起:“听说最近市里那个‘智慧绿洲’的计划,上面很重视啊,打算做成标杆。”
秦非议晃着酒杯,接话道:“嗯,风声是有了,主打科技赋能和新能源应用,投资额度不小。这种项目,做好了,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事情。”他语气轻松,但谁都明白其中的分量。
沈淮之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很快被海风吹散。他望着远处暗下来的海平面,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权威:“标杆项目,关注度自然极高。做好了,是锦上添花,做不好……”
他没说完,但在座的都是人精,瞬间领会了那未尽的含义——这种被寄予厚望的项目,若是搞砸了,背后的责任和负面影响,绝非寻常项目可比。
秦非议笑了笑,试图缓和一下突然严肃的气氛:“也就是有个初步计划,离真正落地还早着呢。不过要说科技集成和新能源这块的具体落地应用,”
他话锋一转,目光忽然投向一旁安静喝酒的淮清,“咱们这儿可是坐着个真正的行家。淮清,你们淮氏之前做的几个示范项目,数据漂亮得很啊。”
突然被点名,淮清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对上几道投来的目光,尤其是身边那道平静却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规避这种焦点。他微微垂下眼睫,语气谦逊甚至带着点疏离:“秦少过奖了,只是按照政策方向做了些初步尝试,谈不上好手。”
秦非议显然不满意他这副躲闪的样子,半真半假地抱怨:“你看你,总是这么客气。说了多少次了,私下叫名字就行,非得秦少秦少的,听着多生分。”他这话里带着明显的亲昵和试探。
淮清抬起眼,对他露出一个格式化的、无可挑剔的浅笑,却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又抿了一口酒,用沉默表达了拒绝。
周也见状,立刻打着哈哈插进来,试图把话题从淮清身上拉开:“哎哟喂,都是些动不动就几十上百亿的大工程,听着就吓人。各位哥哥们以后真要上手了,记得指缝里漏点汤汤水水给我就行,小弟要求不高!”
这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重新变得轻松。韩煜拍着周也的肩膀:“好说好说!到时候给你个沙子供应的活儿!”
笑闹间,韩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挤眉弄眼地看向沈淮之,语气带着八卦:“哎,淮之哥,我前两天好像听谁说来着……说你家老爷子最近又开始操心你的终身大事了?物色了好几位世家千金?有没有这回事啊?”
这个问题抛得突然,却又极其符合他们这个圈子关注的重点——强强联姻永远是重中之重的话题。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或好奇、或玩味、或探究,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沈淮之身上。
连一首假装看海的淮清,握着酒杯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指尖微微泛白。
他垂着眼,仿佛对脚下木地板的纹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身边的每一丝动静。
海风似乎也在这一刻静止了,等待着当事人的回应。
沈淮之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深邃的目光扫过一脸八卦的韩煜,又淡淡地掠过周围几张期待的脸。
他的视线似乎极轻地、在不经意间,擦过了身边那个低垂着脑袋、浑身都透着不自在的侧影。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老爷子的想法,是他的事。”
短短一句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清晰地划出了一道界限——那是长辈的意愿,与他沈淮之本人无关。
既保留了体面,又干脆利落地堵住了所有后续的八卦追问。
韩煜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也是,也是……”
话题再次被绕开,转向了别的方向。
淮清低着头,缓缓松开了攥得发紧的手指,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弥漫开另一种更复杂的、空落落的情绪。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带不起丝毫畅。
海风吹起他的长发,遮住了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咸湿的海风带着凉意,吹散了酒气,也吹得人心里空落落的。
淮清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绕到了小酒馆后面无人的沙滩上,找了个地方坐下。
海浪在夜色下翻滚,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呜咽,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沈淮之当然会结婚。这是毋庸置疑的。
像他那样的人,婚姻从来不是个人的小事,而是两个家族资源的整合与巩固。
会是跟谁呢?
是哪家的千金?
门当户对,强强联合。
他试图在脑海里搜索可能的人选,却发现自己对沈淮之的了解贫瘠得可怜。
他动用过所有能用的途径,却连对方最基本的性取向都打听不出来。
关于沈淮之的一切,都被包裹在一层密不透风的、高高在上的迷雾里,他窥探不到分毫。
他太难懂了。
像一本晦涩难懂的书,他连翻开的资格都没有。
淮清苦涩地笑了笑,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试图用尼古丁压下心口的滞涩。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踩在柔软的沙子上。
他下意识以为是跟过来的周也,心里那点压抑许久的迷茫和无力感让他卸下了些许防备,没有回头,只是望着漆黑的海面,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不设防的疲惫和茫然,淡淡开口:“阿也,你说……他为什么就那么难懂啊。”
话音落下,却没有等到周也那惯常的插科打诨。
短暂的、令人心悸的沉默之后,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绝不属于周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疑问:“谁难懂?”
淮清整个人猛地一僵,几乎是触电般倏地转过头!
沈淮之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身形挺拔,沐浴在朦胧的月色和远处酒馆投来的微弱光线里,正垂眸看着他,眼神深邃难辨。
淮清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仓促得甚至有些狼狈,嘴唇动了动,才发出干涩的声音:“沈…沈先生。”
他下意识地就要往旁边退开,保持距离。
沈淮之看着他这副受惊的样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似乎想按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紧张、坐着就好。
但手刚抬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生日会上那激烈的过肩摔,以及平日里淮清对男性触碰显而易见的抗拒。
他的手在空中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地收了回去,仿佛只是随意做了一个动作。他声音依旧平淡:“坐着吧。”
说完,他竟也屈尊降贵般,在淮清旁边的沙滩上坐了下来,与他隔着一段恰到好处、不会令人不安的距离。
淮清整个人都僵住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跳如擂鼓,完全搞不懂沈淮之想做什么。
海风在两人之间无声穿梭。
沈淮之的目光也投向远处黑暗的海面,侧脸线条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冷峻。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淮清。”
这是第一次。
沈淮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正式地叫他的名字。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独特的、低沉的磁性,像羽毛轻轻搔过淮清的心尖,又像重锤狠狠砸下。
淮清整个人猛地一颤,死死捏紧了自己的手掌心,尖锐的指甲掐进肉里,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冷静和理智。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嗯?”
沈淮之转过头,目光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深沉,首首地看向他,问出了一个让淮清心脏几乎停跳的问题:“你好像很怕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淮清的反应,然后继续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探讨一个无关紧要的现象:“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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