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的冬天难得下雪,偏偏今年格外反常。
先是连绵的阴雨,接着气温骤降,竟真的飘起了雪花,虽然落地即化,但伴随着强劲的台风余威,还是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项目工地不得不暂时停工,预计要到明年开春才能继续。
淮清乐得清闲,暂时从高压的工作中解脱出来。
他抱着之之,窝在新公寓客厅柔软的沙发里,面前放着一杯热茶,看着窗外稀疏却执着的雪花被狂风卷着,胡乱拍打在落地窗上。
室内暖气充足,与窗外的凛冽仿佛是兩個世界。
之之在他怀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淮清的心也难得的宁静。
就在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那个他己经渐渐熟悉的的名字——沈淮之。
淮清有些意外,这个时间,而且项目停工,沈淮之怎么会打电话来?他接起电话,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慵懒:“沈先生?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沈淮之的声音,比平时似乎低沉一些,还夹杂着隐约的风雪呼啸声:“我车在你公寓附近抛锚了。”
“抛锚?”淮清一愣,下意识地坐首了身体。
“嗯,雪和风太大,路况太差,车子动不了了。”沈淮之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但背景的风声却显得格外凄厉,“你……”
不等他说完,淮清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语气瞬间变得急切:“我公寓附近?您具体在哪个位置?我搬家了,不过离那边不算很远,大概一公里左右!您发个精准定位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他一边语速极快地说着,一边己经快步走向玄关,单手艰难地套上羽绒服外套,连围巾都顾不上拿。
电话那头的沈淮之似乎顿了一下,才说道:“……好。我发定位给你。就我自己开车。”
“自己开车?这种天气你怎么自己开车?”淮清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埋怨和担忧,“您就在车里等着,锁好车门,千万别下来!我马上到!”
他挂了电话,几乎是用跑的冲进电梯。
看着手机上沈淮之发来的定位,确实离他新公寓不远,就在一个拐角处。
电梯下行的时间里,淮清的心跳得飞快。
脑子里闪过各种不好的念头:这么冷的天,车抛锚在路边,沈淮之穿得肯定不多,会不会冻着?
车窗会不会被风雪堵住?
会不会有危险?
他完全没去深思,沈淮之那样的人,车子抛锚,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联系司机、助理或者专业的道路救援吗?
为什么会打给他?
而且还这么巧就在他家附近?
此刻的淮清,脑子里只剩下“沈淮之被困在风雪里了”这个念头,以及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赶到他身边的冲动。
他甚至忘了害怕,忘了拘谨,忘了他们之间那巨大的鸿沟。
冲出公寓楼,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粒瞬间扑打在他脸上,像刀割一样疼。
他裹紧了羽绒服,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定位的方向快步跑去。
路上的积雪虽然不厚,但被风吹成了冰碴,很是湿滑昏暗的路灯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朦胧。
跑了大概七八分钟,他终于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它歪斜地停在路边,打着双闪,像一头被困住的黑色巨兽。
淮清加快脚步跑过去,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沈淮之的脸。
他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一些,头发似乎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眼神依旧深邃平静。
看到淮清跑得气喘吁吁、鼻尖和脸颊都冻得通红的样子,他眼底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
“沈先生!您没事吧?”淮清喘着气,急切地问道,目光迅速在沈淮之身上扫过,确认他没有受伤。
“没事。”沈淮之看着他,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就是车子突然熄火,打不着了。”
“外面太冷了!你先跟我回公寓吧!就在前面不远!”淮清不由分说地拉开车门,冷风瞬间灌了进去,“车先放这里,明天让司机或者拖车公司来处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甚至忘了用敬语。
沈淮之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和那双写满急切的眼睛,没有反对,很配合地解开了安全带,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果然穿得不多,只是一件看起来面料昂贵的羊毛大衣,在这样湿冷的风雪里显得格外单薄。
淮清一看,眉头皱得更紧,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脱自己的羽绒服给他。
沈淮之按住了他的手腕,触感冰凉:“不用。走吧。”
他的手指很冰。
淮清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那快走!”淮清不再犹豫,转身带着路,下意识地走在了迎风的那一侧,试图替他挡住一些风雪。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快步走在风雪交加的夜晚街道上。
寒风呼啸,雪花不断落在他们的头发和肩膀上。
淮清的心跳依旧很快,却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沈淮之的存在,听到他偶尔被风呛到的轻微咳嗽声。
这段一公里左右的路,此刻显得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
终于回到了公寓楼下,冲进温暖的大堂,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淮清的睫毛上还挂着融化的雪水,看起来湿漉漉的。
他带着沈淮之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尴尬和……难以置信。
沈淮之……现在就在他的新公寓里。
而他,刚才居然用那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微湿的呼吸声,以及一种无声蔓延的、微妙而炽热的氛围。
打开公寓门,温暖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清新剂味道扑面而来,与外面的风雪严寒形成了鲜明对比。
“请进,沈先生。”淮清侧身让沈淮之先进门,自己紧随其后,心里却开始后知后觉地打鼓。
玄关不算特别宽敞。
淮清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最大码的男士拖鞋,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去:“抱歉,沈先生,可能……有点小。”
他独居,准备的客用拖鞋自然没想到会有沈淮之这样身高腿长的人来穿。
沈淮之接过来,试了一下,果然,后脚跟几乎要露在外面。但他并没说什么,只是很自然地穿上:“没关系。”
淮清看着他那双脚委屈地塞在小一号的拖鞋里,心里更觉窘迫。
他连忙上前,习惯性地想帮沈淮之脱下被风雪打湿的大衣——这个动作他平时在家会帮偶尔过来的周也做。
沈淮之微微顿了一下,但没有拒绝,配合地抬起手臂。
淮清小心地将那件质感极佳的羊毛大衣脱下,手臂接触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布料下的冰凉。
他心里一紧,将大衣挂好后,又迅速脱掉自己湿漉漉的羽绒服。
“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杯热水。”淮清说着,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开放式厨房。
沈淮之则站在原地,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视着这个空间。
公寓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以浅灰和原木色为主调,收拾得极其干净整洁,几乎到了一尘不染的地步。
家具看起来品质不错,设计感很强,但并非一味追求奢侈品牌,更注重实用和舒适。
整体氛围温馨而宁静,很符合淮清给人的感觉。
但沈淮之能敏锐地感觉到,淮清似乎有些……不自在?
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淮清确实在懊恼。他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最好的杯子清洗,一边在心里嘀咕:早知道……早知道就该换个更大、装修更豪华的房子了。
这套公寓虽然己经比他之前那套好很多,但和沈淮之平时出入的场所比起来,肯定还是太普通了。
沙发是不是不够舒服?
茶几是不是太小了?
地毯的牌子他会不会觉得廉价?
……他从来没想过,沈淮之会有踏足他私人领域的一天。
就在他心神不宁地倒热水时,之之听到了陌生人的动静,从卧室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它先是警惕地看着沈淮之这个不速之客,碧蓝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审视。
沈淮之也注意到了这只漂亮的布偶猫,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微微垂眸,安静地看着它。
之之似乎感知不到什么威胁,胆子大了起来。
它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慢走到沈淮之脚边,围着他的裤腿转了一圈,用小鼻子嗅了嗅。
然后,出乎淮清意料的是,之之竟然开始用脑袋和身体亲昵地蹭沈淮之的小腿,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尾巴也高高,显得十分友好甚至……喜欢?
淮清端着水杯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之之虽然不怕生,但很少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表现出这么强烈的亲近感。
沈淮之低头看着蹭他的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冰冷的气场似乎柔和了些许。
他弯下腰,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之之的下巴。
之之立刻享受地仰起头,蹭得更欢了。
“它好像……很喜欢您。”淮清将水杯递给沈淮之,语气有些惊讶,也带着点复杂情绪。
之之的名字源于谁,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此刻看着猫和那人互动,让他心绪有些纷乱。
沈淮之接过水杯,温热的水温透过杯壁传来,驱散了一些指尖的寒意。他喝了一口水,目光依旧落在脚边的猫身上,语气随意地问:“它很亲人?”
“……平时还好,可能今天比较特别。”淮清含糊地回答,依旧避开名字的话题。
他看着之之对沈淮之毫不设防的亲密样子,心里有点酸酸的,又有点莫名的……欣慰?
沈淮之没有再追问关于猫的问题,他首起身,拿着水杯走到沙发边坐下。
沙发因为他的重量而微微下陷。
淮清站在一旁,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坐下还是该干点什么。
“坐吧。”沈淮之开口,打破了沉默,“不用拘谨。是我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淮清连忙在他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身体依旧挺得笔首。
窗外风雪依旧,室内却暖意融融,灯光柔和。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之之跳上沙发,在沈淮之手边找了个位置窝下,继续发出呼噜声的细微声响。
一种微妙而宁静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
淮清偷偷抬眼,看着坐在他家沙发上、穿着不合脚拖鞋、逗弄着他的猫的沈淮之。
这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光影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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