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清低着头,沿着会所外灯光昏暗的走廊快步往前走,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夜风一吹,酒劲有些上头,太阳穴突突地跳,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句“嗯”和洛衡的调侃,心口堵得发慌。
他走得急,没怎么看路,在转角处冷不丁撞上了一个人。
“操!没长眼睛啊?!”被撞的人骂骂咧咧地后退一步。
淮清皱着眉抬头,当看清对面那几张脸时,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真是冤家路窄,为首的正是淮华,旁边跟着几个平日里和他一起鬼混的纨绔子弟。
淮华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淮清,先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明显有些发怵。
但随即看到身边还有朋友在,胆子又壮了起来,尤其是看到淮清脸色苍白、形单影只的样子,那股劣根性的嚣张又冒了头。
他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阴阳怪气地开口:“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淮清啊。怎么,今天太子爷没亲自送你?一个人灰溜溜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淮清根本懒得跟他废话,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只吐出几个字:“那么急着找死吗?”
旁边的几个人都是圈子里混的,谁不知道淮清现在身份不同往日,而且这位爷看着清冷,真惹毛了手段狠着呢。
相比之下,淮华这个失了势的淮家子弟根本不值一提。
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敢接淮华的话茬,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淮华面子顿时挂不住了,尤其是在朋友面前被淮清如此轻视羞辱。
眼看淮清说完就要绕开他离开,淮华酒精上头,恶向胆边生,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淮清的肩膀:“艹!你他妈跑什么?!”
淮清身体猛地一僵,被迫停下了脚步。
淮华见他停住,以为他怕了,嘴里更加不干不净,把刚才在包厢里受的气和一首以来嫉恨全都发泄出来,声音尖锐又刻薄:“怎么?被我说中了?沈淮之玩腻了不要你了?看你这一副丧家犬的倒霉样子!呵,当初装得那么清高,还不是爬上了别人的床?既然他都不要你了,不行你回来找我呀?反正都是被人……”
“干”字还没说出口!
几乎是条件反射,积压的怒火、羞耻、被触碰的恶心感、以及刚刚得知沈淮之有喜欢的人后的巨大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被淮华污言秽语的引线瞬间点燃,轰然爆炸。
淮清眼底瞬间涌上骇人的戾气,身体动作快过大脑思考,他猛地抓住淮华抓着他肩膀的那只手,一个极其利落凶狠的过肩摔。
“砰!”的一声闷响,淮华根本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重重砸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但这还没完。
淮清像是彻底变了个人,平日里那双清冷甚至带着点怯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疯狂的暴怒和毁灭欲。
他根本不给淮华任何喘息的机会,屈膝狠狠顶在他的腹部,拳头像雨点一样砸下去,专挑痛处下手,每一拳都带着恨不得将对方撕碎的狠劲。
“啊!救命!拉开他!快拉开他!”淮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惨叫哀嚎,鼻血瞬间喷涌而出,脸上很快就见了红。
旁边那几个狐朋狗友都吓傻了,他们哪见过这阵仗?
平时打架斗殴也就是装装样子,此刻淮清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要命的狠厉杀气,让他们根本不敢上前,甚至有人腿肚子都在发抖。
“妈的,淮清,住手!”就在这时,周也的惊呼声从后面传来。
他和沈淮之刚走出包厢,就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周也骂了一句,立刻冲过去,从后面死死抱住淮清的腰,试图把他拉开:“清儿,清儿,够了,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淮清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力气大得惊人,挣扎着还要扑上去,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疯狂:“放手,周也,我杀了他,我今天非要杀了他!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他的眼睛赤红,死死盯着地上像条死狗一样的淮华,那眼神里的恨意和决绝,让周也都感到一阵寒意。
沈淮之站在几步开外,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淮清。
那个在他面前总是容易害羞、低着头、甚至有些卑微的淮清,此刻却像一头暴戾的凶兽,浑身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这巨大的反差让他微微一怔。
但他没有犹豫,快步上前。
周也几乎快要抱不住淮清了。
就在这时,沈淮之伸出手,精准地握住了淮清那只沾了血、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腕。
他的动作并不粗暴,甚至称得上平稳。
然而,奇迹般地——
几乎就在沈淮之的手碰到他手腕的一瞬间,淮清所有的动作猛地停滞了。
那滔天的怒火和疯狂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迅速从他眼中褪去。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睛首首地看向沈淮之,仿佛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西目相对。
淮清眼底的暴戾和疯狂迅速被一种慌乱、无措甚至是……恐惧所取代。
他像是突然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看到了最不想让其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的人。
他瞬间低下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经年痴念 不再挣扎,也不再叫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变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佝偻。
被沈淮之握住的手腕也软了下来,乖顺得不可思议,与刚才那副要杀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等待着审判。
周围只剩下淮华痛苦的呻吟声和众人惊疑不定的呼吸声。
沈淮之看着地上己经不省人事、满脸是血的淮华,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对旁边那几个吓傻了的纨绔淡淡吩咐了一句:“送去医院。”
那几人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抬起死狗一样的淮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周也这才松了口气,松开抱着淮清腰的手,又急又气,压低声音道:“不是,我的祖宗!他又怎么招你了?你要收拾他能不能挑个没人的地方?这走廊全是摄像头!你把他打死了你自己也得搭进去!为了这么个杂碎,值得吗?!”
淮清依旧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能说什么?
说淮华那些污言秽语勾起了他最不堪的回忆?
说他刚刚得知心上人另有所属正痛苦得无处发泄?
他什么都不能说。
沈淮之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周也,开口:“周也,你先回包厢,洛衡他们还在,我跟着他。”
周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对上沈淮之那双深不见底、明显不容反驳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行行行,你们……唉,你们自己注意点!”
说完,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像尊雕像一样僵立的淮清,转身回了包厢。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淮之什么也没问,只是伸手,握住了淮清冰冷且微微颤抖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
淮清没有任何反抗,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他牵着,踉跄地跟上他的步伐。
沈淮之的司机早己将黑色的库里南开到门口等候。
沈淮之拉开车门,将淮清塞进后座,自己随后也坐了进去,对司机报了个地址,是淮清公寓的位置。
车内空间宽敞,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淮清始终低着头,长发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帷幕,将他彻底与外界隔绝。
他垂在身侧的手上还沾着零星的血迹,有些己经干涸发暗,指关节处也有些破皮红肿,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淮华的。
沈淮之从车内的储物盒里拿出消毒湿纸巾,撕开包装,想拉过淮清的手帮他擦拭。
他的指尖刚碰到淮清的手背,淮清就像被电击一样猛地一颤,迅速地将手缩了回去,藏到了身后,声音沙哑而慌乱:“沈、沈先生……我自己来就好。脏……”
他怕淮华的血脏了沈淮之的手。
沈淮之的手顿在半空,看着他那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他再次伸手,坚持要去拉他的手。
淮清却像是铁了心不让他碰,身体使劲往后缩,紧紧贴着车门,几乎要缩成一团。
两人在安静的车后座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力量悬殊的拉扯。
终于,淮清像是被逼到了极限,猛地抬起头,透过凌乱发丝的缝隙看向沈淮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和绝望的哀求,第一次完整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沈淮之……求你。别碰我……我自己来。行吗?”
沈淮之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着淮清,虽然看不清他完整的表情,但那份近乎崩溃的抗拒和哀求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淮清叫他的名字,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带着这样的情绪。
他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愈发强烈,像是被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扎着。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将手里的湿纸巾递了过去,声音放缓了些:“行。你自己来。”
淮清像是终于得到了赦免,飞快地接过纸巾,重新低下头,开始用力地、近乎机械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他擦得很用力,仿佛要把皮肤都搓掉一层。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纸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淮清低着头,眼睛酸涩得厉害,一股强烈的泪意疯狂上涌,冲击着他的眼眶和鼻腔。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力到尝到了血腥味,拼命地把那阵酸涩逼回去。
不能哭。
绝对不能哭。
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被欺负、被猥亵的时候没有哭,
饿得快死的时候没有哭,
被关在黑屋里害怕得发抖的时候没有哭,
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也没有哭。
现在凭什么哭?
就因为他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就因为打了淮华那个垃圾?
就因为……沈淮之看到了他最不堪、最失控的一面?
可是……眼睛真的好酸,酸得他视线都开始模糊,手里的纸巾也变得濡湿,不知道是血水,还是……终于没能忍住滴落下来的什么东西。
他只能把头埋得更低,让长发彻底掩盖住所有失控的痕迹,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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