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明盛集团巍峨的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淮清让随行的助理和司机先回公司，自己则站在路边，深吸了一口微湿的空气，拿出手机拨通了周也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喝一杯？”淮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愉悦？
电话那头的周显然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主动邀约，随即哼笑一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行啊，老地方。”
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淮清看了一眼导航，距离周也说的那个私人俱乐部不算太远。
他脱下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决定慢慢走过去。
微风吹拂起他散落在额前的几缕发丝，路边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难得有闲心打量这座他始终喜欢不起来的城市，今天似乎……也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步行不到二十分钟，他便抵达了一处外观低调但门禁森严的建筑。
这里是许尽欢开的私人俱乐部，不对外营业，只接待圈内相熟的朋友和贵宾。
他刷脸进入，内部装修是复古华丽的工业风，灯光暧昧，氛围松弛。
这个时间点人还不多。
刚走进大厅，就碰见了正从旋转楼梯上下来的许尽欢。她今天穿了一条亮片吊带裙，外披一件oversize的西装外套，看见淮清，眼睛一亮：“淮清？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一个人？”
淮清摇了摇头，声音温和：“约了周也，他还没到。”
“哦~等阿也啊，”许尽欢了然一笑，很自然地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那他估计且着呢，走，姐先陪你玩会儿，打两杆台球去？”
淮清笑了笑，没有拒绝：“好。”
两人走向一旁的台球区。
淮清将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旁边的丝绒沙发上，接过许尽欢递来的球杆。
许尽欢球风犀利，开球后就占据优势，几个刁钻的走位让淮清陷入了沉思。
他微微蹙眉，打量着台面上散落的球。
下一杆需要一个极低角度的击球，常规姿势很难发力。
淮清几乎没有犹豫，索性侧身轻轻坐上了铺着绿色绒布的台球桌边缘，一条长腿微曲踩在地面，另一条腿自然垂落。
他微微俯下身，柔顺的长发瞬间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散落在墨绿色的桌面上，形成了极强的视觉对比。
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目标球，计算着角度和力度，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个随性的动作勾勒出了怎样一幅画面——纤细而有力的腰线，微微绷紧的背部线条，冷白肤色与黑发、绿绒的强烈碰撞，以及那种混合了专注、清冷和一丝不自知诱惑的独特气质。
就在这时，俱乐部的门再次被推开。
周也走了进来，而他身后，还跟着韩煜，以及被两人簇拥着、神情淡漠的——沈淮之。
他们似乎是恰巧在楼下遇见，便一同上来了。
几人刚踏入大厅，视线就不约而同地被台球区那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吸引了。
周也的脚步顿住了。
韩煜吹了个无声的口哨，眼神里满是玩味。
而沈淮之，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坐在台球桌上、长发铺散、正专注瞄球的背影上时，深邃的眼眸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脚步虽未停，视线却如同被钉住一般，在那片墨绿与雪白交织的画面上停留了足足两三秒。
他认出那是淮清。
但和平日里那种低眉顺眼、恭敬疏离的感觉截然不同。
此时的淮清，像一件被精心摆放的艺术品，在暧昧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脆弱又强大、清冷又勾人的矛盾魅力。
许尽欢最先注意到他们的到来，笑着首起身刚要打招呼。
淮清也终于计算好了角度，手腕沉稳地一动，球杆流畅推出。
“啪”的一声脆响。
目标球精准利落地落袋。
他这才松了口气，首起腰，下意识地抬手将垂落的长发拢到耳后，侧过头想对许尽欢说些什么。
这一侧头，他的目光正好撞上了不远处那双深不见底、正凝视着他的眼睛。
淮清整个人瞬间僵住。
刚刚打球时的那点松弛和专注顷刻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无措，像是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淮清僵在台球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住了光滑的球杆。
沈淮之的目光像是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那点刚刚因为项目顺利和微小胜利带来的轻松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熟悉的慌乱和自惭形秽。
就在他不知所措，几乎想要立刻从桌上下来，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的时候，周也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十分自然地抬手，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可以啊清儿，这杆漂亮！”周也的声音打破了那瞬间凝滞的空气，他凑近淮清，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点戏谑和得意低声快速道：“别太感谢哥们儿啊，这‘惊喜’登场时机够意思吧？”
淮清被他一巴掌拍得回过神来，同时也听懂了周也的弦外之音——沈淮之是他们“偶遇”并一起带上来的。
他下意识地瞪了周也一眼，眼神里混杂着窘迫和一丝无奈的埋怨。
周也却浑不在意，笑嘻嘻地接过他手里的球杆，转而看向沈淮之等人：“哟，可真巧，在楼下碰见了。淮之哥，韩少，也来玩两杆？”
韩煜笑着摆手：“我们就是过来坐坐，你们玩你们的。”他的目光还在淮清和沈淮之之间微妙地转了转。
许尽欢也笑着迎上来打圆场：“淮之哥，韩煜，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快这边坐。”她热情地引着他们往旁边的休息区走去。
沈淮之的目光终于从淮清身上移开，对着许尽欢微微颔首，神情依旧淡漠，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凝视从未发生过。
他迈步走向沙发区，韩煜自然跟上。
淮清这才像是被解除了定身术，立刻从台球桌上下来，脚踩到实地，心跳却依旧失序。
他低着头，快速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衬衫下摆，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周也用球杆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腿，压低声音：“出息点！人都没看你了一—嘶，不过说真的，你刚才坐桌上那样儿，是挺……”
他的话没说完，但淮清听懂了他未尽的调侃，耳根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烫。
他狠狠瞪了周也一眼，示意他闭嘴。
周也耸耸肩，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淮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跳。
他知道自己应该过去打个招呼，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尤其是在刚刚和明盛谈成合作的情况下。
他端起旁边侍者托盘上的一杯冰水，喝了一大口，让冰冷的液体暂时压下喉咙的干涩和胸腔的躁动，然后才尽量步履平稳地走向休息区。
许尽欢正在和沈淮之、韩煜说笑，周也也凑了过去。
淮清走过去，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温和，只是略微有点低：“沈先生，韩少。”
韩煜笑着冲他举了举杯。
沈淮之抬眸看了他一眼，极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后便继续听着许尽欢说话，似乎并没对他投入过多关注。
这种忽视，反而让淮清悄悄松了口气。
他安静地在周也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目光落在面前玻璃杯上升腾的细微水汽上，仿佛那是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
只是无人注意时，他的指尖会无意识地着冰凉的杯壁。
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沉重地跳动着，无声地诉说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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